耳畔的聲音帶了幾分淺淺嘆意道:“阿讓,不若就由我代你去送罷。”
江讓這會兒已然徹底醒了,他努力睜了睜眸子,視線聚焦,只見,逼仄的屋內已然亮起了煤黃的蠟燭。
燭火搖曳,眼前穿著淺灰布衣的美貌男人正眸光瑩瑩地半側身坐在床頭瞧著他。
江讓這才反應過來幾分,他正要起身,宜蘇卻已然拿過衣衫,幫著他一起穿系了起來。
書生有一瞬間僵硬,半晌,卻還是放松下身體,習慣性任由對方幫著自己一起整理衣帶,抿唇道:“蘇蘇,我不放心,你先前便也說了,那地主老爺仍在追查你,那幾個公子哥頗有些權勢,若是……你叫我怎么放心?”
宜蘇面上本還有幾分不滿,聽男人這般說,那幾分遲疑卻全然化作唇畔微微翹起的弧度。
他低聲抿唇道:“罷了,我聽你的便是了。”
江讓聞言,這才展眉笑了,男人笑意融融、星眸半睞,一時間竟看得宜蘇臉紅心跳不已。
眼見江讓已然穿好了衣物,宜蘇立刻起身走到桌邊,他手腕生得好看,一雙素手纖長美麗,即便是擰著布巾也宛若撫弄名貴的箏琴一般。
男人見狀,趕忙走過幾步便要接過那布巾,擰眉道:“你啊,一日到晚怎的歇不下來?蘇蘇,這些小事我自己也——”
他說著,那帶著草木馨香的布巾卻已然覆蓋上了他的面頰。
宜蘇微微斂眸,認真地替他擦臉,柳眉微立道:“阿讓,你知我閑不住,你又不許我同你出門,現下,我除了照顧你,還能做什么?總不能單見你為我們的花燭之喜勞心勞力,我卻坐享其成?”
江讓忍不住含笑搖頭,他慢慢握住對方又要浸水的手腕,輕輕地、極有分寸地攏住,低聲道:“怎么不行?”
“你都要成我娘子了,我這個做夫君的辛苦些不也是應該的嗎?”
宜蘇抬眼愣愣看他,好半晌,那平素里時常勾搭作弄男人的狐妖竟慢慢紅了面色。
他低眉輕嗔道:“你總有辦法嗆我。”
那素面書生見他這般,卻是眉開眼笑了起來。
江讓低低地絮叨道:“你要嫁我,我自得珍視于你,也是我沒本事,許不得你十里紅妝,但蘇蘇,我會盡我所能,給你一場最好的花燭之喜。”
宜蘇喉頭微動,半晌,他心頭帶著幾分悸顫,極輕聲道:“阿讓,你現下,當真歡喜我嗎?”
“若是,”狐妖垂眸,啞聲道:“若是,這一切,都只是一場夢境、一場騙局,你醒來后,還會喜歡我嗎?”
屋外的天光已然大亮,窗邊照來的日光卻仿若沒有分毫溫度一般,叫人心頭發冷。
宜蘇久久得不到音訊,可他卻難得生出幾分懼意,遲遲不敢抬頭。
直到一雙溫暖的、帶著幾分書墨氣息的手腕輕輕替他別過頰側的青絲。
男人是個克己守禮的人,兩人同床共枕月余,即便宜蘇幾番暗示,竟也未行周公之禮。
兩人做得最過火的,也不過是親吻面頰、含繞口舌。
大部分時候,宜蘇都是一副情動不已的模樣,倒是江讓,始終冷靜、溫和,恪守著最后的底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