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微睜大眼眸,啞然道:“你是小白?”
狐妖郝然,他小心頷首,頗有幾分不安地扯了扯身上屬于男人的、泛起幾分毛邊的布衣,頸側的白膚在逼仄的暗室內近乎晃眼。
江讓也像是才注意到一般,他愣了愣,好半晌,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般,慢慢紅了臉。
書生此時方才像是個終于緩過神的呆子,他猛地大退一步,雙手微微收攏繃緊,頭顱垂得極低,窘迫無措道:“是在下失禮了,在下先前先入為主,自以為公子只是那小白狐,還妄自給君起了那般的名字,實在羞愧不已——”
宜蘇本也只是裝模作樣,此時見男人這般模樣,那神凝秋水的面頰一時不忍竟失笑出聲。
江讓本還惶惶難安,此時聽見笑音,愣愣抬頭。
只見那布衣的美貌狐妖掩面含笑,那微微輕揚的眼尾仿若一柄鉤子一般,風情萬種,叫人不敢直視。
宜蘇抿唇笑得儀態萬千,先前的羞怯轉而變為一種極為狡黠的昳麗之美。
他含笑輕輕踏步向前,落地的步伐竟毫無聲息。
“真是個呆子。”狐妖輕嗔道。
書生眼神微顫,黑潤的眼眸再無法控制地盯視著眼前人,確有幾分呆愣古板的趣味。
宜蘇從來見慣了此人不動聲色、溫潤如風的模樣,此時見對方露出這般情態,只覺可愛又引人。
他輕巧地上前,慢慢停駐在對房面前,彎彎勾起的眼眸含著幾分水光,呵氣如蘭:“郎君,妾名宜蘇,為感念郎君幾日前的救命之恩,特來——”
“以身相許。”
此話一出,還未待宜蘇吐氣分毫,只見,眼前呆板的書生竟然一個踉蹌險些栽倒。
宜蘇面色當下一變,下意識上前想要攬住對方。
可江讓卻連滾帶爬地往后退去,一張玉面咳得焦紅不已,連帶著整個耳根都紅了個徹底。
“咳咳咳,宜公子、公子萬萬不必如此——”
書生身上的粗布麻衫早已皺成一團,他鼻息間的呼吸極其急促,草冠歪斜、青絲散亂,一雙烏眸更是看天看地,偏偏不肯直視眼前人。
他急促而僵硬地垂眸道:“先前幾日冒犯公子,是在下之過,在下當初亦不過是救急心切,絕無貪戀回報之意,宜公子實在不必、不必如此……”
空氣寂靜了幾瞬。
江讓垂頭半晌,久等不到那人的回音,忍不住稍稍抬眸。
這一抬眸可不得了。
只見眼前那美貌的狐妖竟怔怔盯著他,狹長上挑的眉眼籠罩著朦朧的霧靄,憔美的眼眶顯出幾分傷心欲絕來。
書生當即再也站不住了,他下意識地上前幾步,黑眸中又是焦急、又是無奈,好半晌,他輕柔詢問道:“宜公子,莫要傷心,你、你可是有什么難處,莫要哭了,若是可以,在下定然會助你。”
宜蘇當即抽泣了幾聲,他弱柳扶風似地輕輕抬起衣袖,擦拭過頰側的淚水,一對遠山眉似蹙微蹙,語調是苦悶與輕愁的滋味:“郎君有所不知……妾乃青丘之民,數日前被拐賣至此地,被那地主老爺當做玩物困在府邸中,后有幸得助,這才逃了出來。”
“可即便如此,妾不過是只氣力單薄、法力弱小的白狐,受了重傷,亦無口糧住所,若非遇到郎君,妾只怕、只怕將橫死街頭亦無人收尸!”
眼見那美貌狐妖哭得傷心欲絕,聽得這一番凄慘言論,江讓也再說不出多余的話了。
宜蘇邊掩目哭泣,一邊悄悄窺得那書生面頰上的不忍,當即愈發哽咽道:“再說了,郎君這幾日都將妾看了個遍了,若、若郎君不允了妾,妾當下吊死了還干凈些。”
說著,他便要去屋中取過白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