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傍晚,祝妙機回到小木屋的時候,看到了兩具被邪祟浸染意識的半傀儡人。
那樣熟悉的兩張臉,哪怕面目已經逐漸變得扭曲可怕,他們依然手握著手,緊緊依偎在一起。
甚至,在看到祝妙機的時候,那對夫妻也沒有任何憎恨的情緒,因為他們什么都不知道。
他們只當是自己運氣不好,恰好碰上了死灰復燃的強大邪祟陰魂。
最后的最后,那對深愛彼此的夫妻二人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求著匆忙趕來的白發男人,殺了他們,讓他們不至于死后化作邪祟、永不超生。
……
祝妙機親手殺了他們,也斬斷了自己最后的一絲生念。
他甚至做好了將自己挫骨揚灰的準備。
卻沒想到,方才開始,他便遇上了江讓。
像是那古怪的詛咒再次生效,男人無法死去,甚至,他從那俊俏張揚、富有生命的青年眼中看到了某些熟悉的東西。
太熟悉了,那對夫妻眼中偶爾會浮起的對彼此的憐愛、欣喜、彷徨。
它還不夠深刻,仍像是一株小小的、正在萌芽的嫩芽,卻足夠令人生出無限的遐想與珍惜。
這是祝妙機這一生,唯一一次見到的、獨對他的喜愛。
該如何形容這欣喜若狂的發現?
膨脹、渴望、感激、扭曲……似乎怎么形容都不夠恰當。
男人沉浸其中,甚至全然忽視了他們不過萍水相逢。相同的,他也忘卻了真心易變的道理,又或者說,他太可憐了,可憐到,方才遇見一顆不算純粹的真心,便心甘情愿地踏入了陷阱。
于是,他直白到不知羞恥地問青年,之所以三番五次地救自己,是否是因為喜歡。
實際上,祝妙機哪里是在問對方是否喜歡自己,他分明是在求。
他在求青年來愛自己。
哪怕是見色起意、哪怕別有用心、哪怕是想將他抽骨剝皮、吞吃干凈……怎么都好,來愛他吧。
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身骨血,去求得一份荒唐的愛情。
祝妙機知道自己卑劣,是他主動逼迫、主動引誘,他引著那尚且不明晰心意的青年對自己表白心意、刻意讓對方看見自己被欺辱的場景。
他一面以自己災禍之體來欲拒還迎地推開江讓,一面又不拒絕青年討好的跟在身側。
甚至,他還要主動讓青年看見自己以血滋養、幫助對方壓制災禍的場面。
他站在一個全然無辜、占據道德制高點的位置。那高潔的皮囊之下,藏著一頭只知道以愛為食的怪物。
祝妙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錯的,是卑劣無恥的,他的固執極可能會毀了青年的前途、也可能會讓對方陷入眾叛親離。
可是他沒辦法了,男人抖了抖白色的長睫,想,江讓不該救他的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