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幾何時,這張臉對我溫柔淺笑,為我描眉梳發,在阿沅生辰時親手為她戴上長命鎖。
如今想來,不過是一場精心編織的幻夢。
裴舒靈還在聲嘶力竭地辯解,聲音尖利刺耳。
謝宴川閉了閉眼,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這世間最諷刺的,莫過于親眼看著自己捧在手心的人,露出這般丑陋的面目。
就像他曾經讓我看清的那樣。
謝宴川雖然沒有揭穿裴舒靈的滿口謊言,但也沒傻到直接認罪。
第一次堂審未果,謝家暗中使了手段,案子一時陷入膠著。
二次升堂前,我去了阿沅的墳前祭掃。
將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,我輕輕撫過碑上阿沅的名字。
恍惚間仿佛又看見她仰著小臉,掰著手指細數心愿的模樣。
“父王答應過的,等阿沅過了五歲生辰,就帶我去東市吃桂花糖糕,西市看胡商雜耍”
“南市的絹花,北市的泥人,阿沅都要!”
而她的五歲生辰轉眼到來,正該是喜歡嬉鬧玩耍的年紀。
我的活潑好動、喜歡熱鬧的阿沅,卻只能冷冷清清地,長眠在這里。
我又想起那時謝宴川看著得到承諾后興高采烈的阿沅,
眼中不經意流露的茫然、不忍和遲疑。
當時的我雖然感到奇怪,但謝宴川多年如一日的麻痹,卻沒能讓我即時拾起警惕。
阿沅拿著剛買的玩具,跳到他懷里,摟著他脖子說“父王真好”時。
謝宴川心中,卻在規劃著那場即將奪去阿沅生命的刺殺,
和那場沒給她留下全尸,只留下滿身傷痛,和比傷口更痛的殘酷真相的陰謀。
一只修長的、骨節分明的大手,將另一束黃菊,放到了白菊旁邊。
是謝宴川。
謝家在京城一手遮天,他能出現在這里,我其實并不奇怪。
他望著阿沅的墓碑,痛苦地閉上眼睛,眼角有淚滾落。
“阿沅,父王對不起你。”
我冷笑:“她倒在地上求你救她的時候,你怎么沒想起來,你是她父王?”
他沒有辯解:“我欠你們母女的,這輩子都還不清。”
“那就請你趕快離開,我和阿沅,都不歡迎你。”
他別過臉,用手背快速抹去眼角的淚水,
一串紅繩從袖子里露了出來,正是阿沅熬了三夜親手編的平安手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