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魏赫明顯打算將責任都推到梁未絮的身上:“對啊,其實今兒謝泰要是死在謝麗徽出現之前,我們也不會這么被動。你不是說今天凌歲寒她一定會動手的嗎?你的情報究竟準不準?”
梁未絮堅持自己的想法:“她起初必有在今日報仇的計劃,不然尹若游不會陪她進宮。只是不知是什么緣故讓她改變了主意……看來,我還是得親自與她見一面。”
“事到如今,你還管她做什么?”魏赫滿臉焦急,“剛剛謝泰派了重兵包圍云景驛,說是群臣嫉恨我們,他要保護我們的平安,但我總覺得他心中對我們還是有幾分懷疑,要不我們今晚就趕緊想辦法逃吧。”
“義父那邊的消息傳到長安至少需要七八天時間,兄長莫要憂慮,在這之前,我們不會有危險。”梁未絮依然從容,伸手取下發間的珠釵,只用一根簪子綰了個簡單利落的發髻,“我去與左盼山以及秦艽談談,請兄長稍等。”
縱然已有官兵將云景驛團團圍住,以梁未絮的武功,避過他們的耳目不難。
金烏墜落西方,夜色已臨大地,藏海樓大門口,凌歲寒直截了要見沈盞,兩名弟子前去通報,不一會兒遂又來人給她們引路,將她們帶到沈盞面前。
沈盞正在一間小院里品茶賞月,吩咐手下請她們坐下以后便未再言語。
仍是凌歲寒先向她提了問:“為什么要讓秦艽和朱砂去投靠魏家?”
沈盞輕聲而笑:“我讓她們做什么,她們就會做什么嗎?你認為她們會乖乖聽我的話?”
“不會。可惜的是她們當時能走的路已經不多了。”顏如舜露出一個亮堂堂的笑容,接著將適才她們四人的分析說了出來,最后補上一句,“即使那天她們不去找梁未絮,你也一定會通過別的方法暗中給予她們提醒,給她們指明這條道路吧?說起來,朱砂現如今應該還不知道抵玉已經離開藏海樓的事。但如此一來,我們又繞到了之前的那個問題,你為什么要讓她們去投靠魏家,為什么要幫她們躲避定山派的追捕。”
顏如舜繼續道:“其實我之前也不太明白,你派人營救謝麗徽,這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,不像是你們會做的事。直到后來阿螣的分析,讓我換了一種思路,今日謝麗徽在壽宴上的告發并未起到什么作用,謝泰仍是認定魏恭恩不會謀反,可如果謝泰信了謝麗徽的話呢?只要魏赫成為亂臣賊子,那么與魏赫結盟合作的諸天教眾人從此也將變成亂黨逆賊,自有朝廷對付她們。”
“其實,若謝麗徽說的是真話,那么魏恭恩已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,說不定他現在在霍陽已經起兵,過不了幾天這消息便會傳到長安,諸天教眾人上了這條賊船,便再難走下來。之前朱砂欲借朝廷的手剿滅定山派,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,也算是她們活該。”尹若游唇角浮現一抹無所謂的冷笑,頓了會兒,又道,“此事只剩下最后一點讓我疑惑之處——你們繞這么大個圈子來對付她們,不嫌麻煩嗎?”
沈盞放下手中的茶杯,眼神里終于流露出一分欣賞:“諸天教總舵在南邏白城,與中原相隔千里,山水重重。據我所知,此次秦艽與朱砂前來大崇,并未帶上所有的諸天教弟子,仍有部分她們的手下留守總舵。若想要滅掉她們所有人,本樓須得派人前往南邏,更加麻煩。”
凌歲寒也完全聽懂她的用意:“造反是大罪,你想讓諸天教的人一個不留。”
沈盞笑而不語。
尹若游道:“看來有一點,我之前并未猜錯。你對諸天教的人,的的確確恨之入骨。”
“但你是否想過,一旦魏恭恩真的起兵造反,會讓無數百姓陷入戰火之中。”謝緣覺臉上始終不見一絲波瀾,語氣亦如平時那般平平淡淡,唯有熟悉了解她的人,才會察覺到她的眼神比往常嚴肅太多。
“我確實暗中謀劃了許多事,唯獨魏恭恩造反,卻不是我逼他造的。他本就早有反心,與藏海樓有何關系?”沈盞不以為意地笑道,“宜光縣主若因為這個緣故而責怪藏海樓,那可太沒道理。”
聽沈盞叫出自己的封號,謝緣覺并如何不意外,以藏海樓的能力查出自己的身份太正常不過。她只是忽然間想起謝麗徽,神情愈發鄭重:“可是梁未絮與秦艽、朱砂聯手,必會造成更大的災難。”
沈盞靜了兩息,緩緩轉過頭,看向一旁池塘里的游魚。
“若果真如此,天下動蕩,謝泰的明君夢碎,盛世夢碎,這比讓他死了還難受。你難道不希望看到他痛苦,不希望看到他作繭自縛,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嗎?這才是真正的報仇,你說對不對,凌歲寒?或者,該叫你凌澄?”
凌歲寒眉目一凜,雙眸中隱隱透出刀鋒的銳利。
“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?”
“你初入長安之時,我并不知曉。后來感覺你很多行為都太過古怪,便命人私下里查了一查。其實我們也是剛剛才查出來。”沈盞笑道,“你還沒有回答我,這樣的結果,難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?”
凌歲寒的確沒有回答沈盞。
她眉目覆雪,在冷月下沉默良久,突然轉身離開了藏海樓。
謝緣覺等人回看沈盞一眼,隨即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