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電子表里的商機（第1頁）

玉米糊糊的熱氣熏得李建國眼眶發潮。

他三口兩口扒完碗里的糊糊，把碗往桌上一擱，正撞見娘王秀蘭往灶膛里添柴的背影。火光映著她鬢角的白發，像落了層霜。

“娘，我出去趟。”李建國站起身，拍了拍褲腿上的土。

“去哪兒？”王秀蘭回頭，手里還攥著根柴火，“剛退燒，別亂跑。”

“去趟二柱子家，問道數學題。”李建國隨口編了個理由。他得去確認件事——前世這個時侯，鄰村二柱子的表哥從廣州倒騰來一批電子表，在縣城汽車站偷偷賣，一塊進價五塊，轉手能賣十五。這在1983年，可是筆能救命的買賣。

他沒敢說真話。爹李鐵根正坐在炕沿上抽旱煙，眉頭皺得像擰成的繩，聽見“二柱子”三個字，煙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：“那小子游手好閑的，少跟他摻和。”

“知道了爸，就問個題。”李建國應著，抓起墻角的帆布書包往肩上一甩，快步出了門。

門外的太陽正毒，曬得土路冒白煙。兩旁的玉米地綠油油的，葉子被風吹得“沙沙”響，遠處傳來生產隊的哨子聲，驚飛了樹上的麻雀。李建國深吸一口氣，空氣里都是莊稼的清香——這是2023年的拆遷區永遠聞不到的味道。

他沒去二柱子家，徑直往村東頭的代銷點走。代銷點是個土坯房，門口掛著塊褪色的木牌，上面寫著“煙酒糖茶”。李建國扒著柜臺往里瞅，掌柜的是個胖老頭，正搖著蒲扇打盹。

“張爺，有煙嗎？”李建國敲了敲柜臺。

胖老頭睜開眼：“要啥煙？大生產還是黃金葉？”

“最便宜的就行。”李建國摸了摸口袋，掏出皺巴巴的兩毛錢——這是他昨天從娘給的零花錢里省下的。他不是要抽煙，是想探探物價。

胖老頭慢悠悠地拿出一盒“豐收”煙，煙盒皺巴巴的：“一毛五。”

李建國付了錢，又問：“張爺，知道縣城汽車站那兒，有人賣電子表不？”

胖老頭眼睛一瞇，上下打量他：“你個半大孩子買那玩意兒干啥？金貴得很，一塊得二十多，供銷社都沒貨。”

“就問問。”李建國揣好煙，轉身就走。心里有了數——果然和記憶里一樣，電子表在鎮上還是稀罕物，差價空間大得很。

回到家時，天已經擦黑。李建國剛進門，就聽見里屋傳來壓低的爭執聲。

“……劉老五又來催債了，說月底再不還，就去公社告咱賴賬。”是娘的聲音，帶著哭腔，“那五十塊，利滾利都快七十了，咱去哪兒弄啊？”

“告就告！老子是工傷，又不是故意不還！”爹的聲音發悶，“實在不行，把那頭老黃牛賣了……”

“那可不行！”娘急了，“秋耕還得用牛呢！再說建國馬上要高考，總得給他留口吃的……”

李建國站在門口，心像被揪緊了。他推門進去，把書包往炕上一扔：“爸，娘，別賣牛，錢的事我來想辦法。”

兩口子都愣住了。王秀蘭抹了把淚：“你個孩子能有啥辦法？好好念書是正經。”

“我真有辦法。”李建國拉過條板凳坐下，把電子表的事撿能說的講了：“我聽通學說，廣州那邊的電子表便宜，一塊才五塊，咱這兒能賣十五。咱進五塊，本錢二十五，賣完能賺五十，夠還劉老五的債了。”

“倒騰東西？”李鐵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，煙鍋子“當當”敲著炕沿，“那不是投機倒把嗎？被抓住要游街的！”

80年代初，政策雖然松了點，但“投機倒把”的帽子還沒摘干凈。村里人誰要是敢倒騰買賣，背后都得被戳脊梁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