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寒夜里的重生（第2頁）

“可算醒了！”一個女聲帶著哭腔響起，一只粗糙卻溫暖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，“燒退了！鐵根，咱兒子燒退了！”

李建國僵硬地轉頭，看見一個女人端著個粗瓷大碗站在炕邊。藍布褂子，黑布鞋，鬢角別著朵小小的絨花，眼角有細紋，卻擋不住那份年輕時的清秀。

是娘！是年輕時侯的娘，王秀蘭！

“娘……”他嗓子干得像砂紙，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已的。

“哎！娘在呢！”王秀蘭趕緊把碗遞過來，碗里是黃澄澄的玉米糊糊，上面飄著幾滴香油，“快趁熱喝點，發了兩天高燒，可把我和你爹嚇壞了。醫生說你是念書累著了，高考前別硬撐，考不上也沒啥，咱有力氣餓不死……”

高考？

李建國猛地坐起來，動作太急，腦袋“嗡”的一聲。他抓過床頭的搪瓷缸子，缸子上印著“勞動模范”四個紅漆字，邊緣磕掉了一塊。他對著缸子光滑的內壁照了照——

一張年輕的臉。黑，瘦，下巴上頂著個沒熟透的青春痘，眼神卻亮得嚇人。是十七歲的他！是1983年的李建國！

“我……我這是……”他語無倫次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，像要跳出來。

“咋了這孩子？燒糊涂了？”王秀蘭放下碗，伸手想摸摸他的頭，被他一把抓住手腕。

娘的手腕很細，骨頭上包著層薄肉，手背上有幾個針孔似的小疤——那是小時侯給地主家納鞋底，被針扎的。

“今天……今天幾號？”李建國的聲音抖得厲害。

“六月十二號啊。”王秀蘭被他抓得發疼，卻沒掙開，“還有二十來天就高考了，你爹昨天還說，要是你能考上大學，咱就去供銷社割二斤肉，包餃子！”

六月十二號……1983年……

李建國松開娘的手，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，赤著腳沖到墻角的木箱前。木箱上擺著本翻爛的《高中數學》，封皮內側用鉛筆寫著“李建國，1982年秋”。他顫抖著翻開，里面是自已潦草的字跡，還有幾處被老師用紅筆圈出來的錯題——“此處公式錯誤，重罰抄十遍！”

是真的！

他不是在讓夢！他真的回來了！回到了1983年，回到了爹娘還在，蘇曉梅還沒嫁人的時侯！

“嘩啦——”木箱被他帶倒了，里面的幾件打補丁的舊衣服撒了一地。王秀蘭趕緊過來扶他：“慢點！剛退燒呢，咋瘋瘋癲癲的？”

李建國轉過身，看著娘鬢角那幾縷被汗水打濕的白發——那是為了給他攢學費，夜里在油燈下納鞋底熬出來的。他又看向里屋，門簾動了動，一個高大的身影探出來。

是爹，李鐵根。

三十多歲的爹，背還沒那么駝，只是右胳膊上纏著圈厚厚的紗布，紗布邊緣滲著點褐色的血漬。李建國記得，這是爹在農機廠被鋼繩砸傷的，躺了三個月，家里為了給他治病，借了劉老五五十塊錢，利滾利，差點被拖垮。

“醒了？”李鐵根的聲音有點啞，他剛從廠里回來，臉上還帶著疲憊，“好點沒？不行就再歇兩天，別硬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