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落洛陽西北角的金墉城,便如同金陵的石頭城,皆是為保護(hù)國都而建的軍事堡壘。
大軍臨城,拓跋氏之所以還不開城出降,便是靠著此城負(fù)隅頑抗。
謝瀾安首肯。料峭風(fēng)色中,她轉(zhuǎn)目望向護(hù)城河環(huán)繞的那座黛瓦古城,與城頭上漆黑肅穆的垛口。
胤奚知她所想,拍了拍青驄馬轡,“既是回家,怎能不走正門,閶闔門交給我。”
語氣就如討一碗酒喝一樣平常。
謝瀾安看向他,昂揚一笑:“仰仗胤爺了。”
她故意在人前叫出這個稱呼,胤奚在那片明眸輕睞的眼波下,身體發(fā)熱,氣血鼓蕩。
男人勾唇俯首,周身鋒芒畢露:“愿為陛下效勞。”
那年自作主張冒雨直奔泗北的路上,年輕人不知自己生死,卻已暗中立誓:胤衰奴會向世人證明,他從來不是謝含靈的軟肋,而是鎧甲。
……
“南人打來了!”
“是、是那個女皇帝,她糾集了二十萬大軍,已到城外!”
洛陽內(nèi)城陰云密布,百姓如驚弓之鳥,有人躲在緊鎖的家宅中求神拜佛,有人極驚之下沖到混亂的街面上,試圖從哪條城郊小道找一條逃匿的生路。
可城池四門都已被治軍堵住,哪里還能逃脫?
盡管南朝女旁一再令節(jié)使傳話,入城后不傷百姓,不燒殺劫掠,可百姓們依舊恐懼。
仿若蒙上了一層陰影的皇宮殿閣,燈樹倒地,鸚鷯驚飛,到處可見宮娥太監(jiān)瑟瑟躲藏的身影。
比宮外百姓更害怕的,正是朝中的朱紫大臣。他們安享逸樂太多年,等到大禍臨頭,才憶起當(dāng)年尉朝先君攻入洛陽城時燒殺奸yin,屠城立威,天街踏盡公卿骨的往事。
風(fēng)水輪流轉(zhuǎn),誰知道南軍破城后會如何報復(fù)?
聽說那位女帝,最是睚眥必報。
“太后娘娘……不如,降吧?”
有人絕望之下懇求尉遲太后。
半個月前尉帝駕崩,皇太子倉促繼位,可大臣們?nèi)粤?xí)慣于有事啟奏太后。
此日,尉遲太后穿著一襲玄青回鶻紋素服,唇色淺淡,周身無飾。她轉(zhuǎn)動兩只微眍的眼眸,看向跪在庭殿中間,從函谷突圍逃回京城的拓跋昉。
拓跋昉神色憔悴,啞聲說道:“大尉有今日,臣未能糾改國戚貪墨軍餉,引得六鎮(zhèn)叛變,一罪也;未能識鑒妖道,勸阻圣人,二罪也;領(lǐng)兵不敵賊軍,令河山淪喪,三罪也……”
國師無顏面對君臣,低著頭:“臣百死莫能贖罪,請?zhí)笤试S臣去守城門,唯死后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