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她更為寒心的是,連貴族高官中也不乏其人暗中收斂細軟,準備逃往大尉高祖的龍潛舊都平城,躲避戰禍。
作為太后,尉遲氏心中不齒,但作為祖母,她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,替兒孫輩謀后路。
誰又不想手刃謝瀾安呢?
先前,步六孤玉勒在黑石硤大敗謝家軍,阻擊了南朝兵馬北進的勢頭,當時朝廷上下歡欣鼓舞,都在準備慶功。怎料那女子出人意表,竟強行改朝換代,而后親征,硬是扭轉了局面。
同樣是女人。
自己汲汲經營半生,都未渡過長江。
那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,卻只用了數年時間,非但坐斷江東,還兵指洛陽!
尉遲太后神色復雜地捻動佛珠。
這世上,難道真的有天命所歸一說嗎……
·
函谷難攻,謝瀾安麾下卻也不止一路強兵與它硬碰。五月,謝瀾安判斷決戰時機已經成熟,傳令于金陵,命大司馬褚盤點兵八萬,北上攻許昌。
又任命青州阮伏鯨為東路征虜大將軍,高世伍為副將,渡巨野澤攻虎牢關;
命洛陽王帶精兵,在后方側應;
她所領的王師則分水陸兩路,向洛陽分進合擊。
大治王師分五路強兵,風馳上道,攻向尉都。
玄地灑金的旌旗遮天連日,綿延數百里,鉦鼓之聲響震百余里,悍騎動地,號角鳴天。
拓跋昉在函谷道設伏,被胤鸞君識破,掃除障礙后,率軍從容不迫地逼進五十里。
拓跋昉退至靈寶,列陣再御,又敗。其帳下兵士在漫山遍野豎起的大治軍旗與敵軍高呼中心志崩潰,棄甲而奔。
眼前是勢不可擋的鳳翚軍,黃河岸邊,是迂回登岸包抄的敵軍側翼。
拓跋昉空有調兵遣將之能,卻敵不過大勢,受圍之下,拔劍橫于頸前,仰天大慟:“娘娘!臣有負所托,無顏面見先君與陛下,在此謝罪!”
左右慌忙搶劍,不知誰的血抹在刃上,一片血色斑駁。
“國師休存死志,京中尚有禁軍,不如還京,再圖后計!”
拓跋昉似哭似笑地望著被云遮住的慘淡日光。若說他在對戰胤鸞君之前,還存有一絲僥幸,等真正見識過對面的悍不畏死,他便知赫連之敗并非偶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