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風(fēng)卷著槐葉,在西跨院的青磚地上鋪了厚厚一層。沈清辭蹲下身,拾起一片泛黃的葉子,指尖觸到葉脈間的涼意——距蕭珩奔赴北疆,已經(jīng)整整一年了。
這一年里,她從最初的手足無措,到如今能將鎮(zhèn)國公府的中饋打理得井井有條。劉媽媽早已不敢再耍小動作,每日的采買賬目記得清清楚楚;柳氏雖仍有芥蒂,卻也鮮少再刻意刁難;就連最驕縱的蕭玉薇,見了她也收斂了幾分鋒芒。
“少夫人,前院來傳話,說……說北疆的信使到了!”晚晴氣喘吁吁地跑進(jìn)來,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——那是沈清辭讓廚房新讓的,味道竟有幾分像沈家院里的舊味。
沈清辭捏著槐葉的手猛地收緊,葉緣的鋸齒硌得掌心生疼。她站起身,拍了拍裙擺上的碎屑:“知道了?!?/p>
聲音聽似平靜,只有她自已知道,胸腔里的心跳有多急促。
這一年來,北疆的消息斷斷續(xù)續(xù)傳來。蕭烈?guī)е饬艘袄枪戎畤?,蕭珩趁勢反擊,不僅收復(fù)了失地,還直搗蠻族王庭,逼得蠻族首領(lǐng)簽下了三年停戰(zhàn)協(xié)議。捷報傳回京城時,圣上龍顏大悅,賞了無數(shù)金銀綢緞,鎮(zhèn)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前來道賀的人踏平了。
可越是臨近歸期,沈清辭心里就越是不安。
她怕那個在戰(zhàn)場上殺伐決斷的蕭珩,回來后依舊是那個冷硬疏離的模樣;怕這一年的相安無事,只是因為距離太遠(yuǎn);更怕……自已這一點點悄然滋生的牽掛,在他眼里,不過是笑話。
“小姐,您慢點走?!蓖砬绺簧纤哪_步,看著她匆匆往前院去的背影,忍不住小聲嘀咕,“明明心里比誰都急,偏要裝得不在意?!?/p>
前院的氣氛果然不通往日。蕭策站在正廳門口,手里捏著一封展開的信箋,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笑意。柳氏坐在廊下的椅子上,指揮著丫鬟們打掃院子,嘴角也噙著笑意——畢竟,兒子凱旋,是天大的喜事。
“清辭來了?!笔挷呖匆娝?,揚了揚手里的信,“珩兒說,三日后就到京城!”
“真的?”沈清辭的聲音還是忍不住發(fā)顫。
“可不是嘛!”柳氏接過話茬,語氣里帶著幾分炫耀,“我就說珩兒是好樣的!這一仗打得漂亮,圣上定會重重有賞!”
沈清辭沒接話,目光落在那封信上。信紙是尋常的粗麻紙,邊緣處還沾著些沙塵,想來是一路快馬加鞭帶回來的。她忽然很想知道,信里有沒有提到她。
“信里說,讓府里備些他常用的東西?!笔挷呤掌鹦殴{,“還有,他特意交代,不用大張旗鼓地去接,低調(diào)些就好?!?/p>
“這孩子,就是性子倔?!绷相凉值溃按蛄诉@么大的勝仗,理當(dāng)風(fēng)風(fēng)光光地回來!”
沈清辭低下頭,掩去眸底的失落。
果然,信里沒有提到她。
“既然世子爺有交代,就按他說的辦?!笔挷叩?,“清辭,你去安排一下,把西跨院的書房再打掃一遍,他回來定是要先看公文的。還有,他愛吃的醬肘子,讓廚房提前備好?!?/p>
“是。”沈清辭應(yīng)道,轉(zhuǎn)身往外走。
剛走到垂花門,就見蕭玉薇蹦蹦跳跳地跑過來,手里拿著一支剛摘的紅菊:“二嫂!二哥要回來了是不是?我就知道二哥最厲害了!”
這一年來,蕭玉薇對她的態(tài)度好了許多。尤其是上次她幫蕭玉薇解了被御史千金刁難的圍后,這小姑娘見了她,竟也肯乖乖叫一聲“二嫂”了。
“嗯,三日后就到?!鄙蚯遛o對她笑了笑。
“那我要去城外接二哥!”蕭玉薇晃著她的胳膊,“二嫂,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?”
沈清辭猶豫了一下。
按規(guī)矩,新婦去城外接夫君,是合情合理的。可她心里沒底,不知道蕭珩愿不愿意見到她。
“去吧去吧!”蕭玉薇拉著她的手撒嬌,“你是二哥的媳婦,當(dāng)然要去接他!我還想讓二哥看看,這一年來你把府里打理得多好!”
沈清辭被她纏得沒辦法,只得應(yīng)下:“好,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