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烈帶著精兵連夜奔赴北疆的消息,像一塊石子投進鎮國公府這潭深水里,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。
沈清辭是在晨露未晞時聽到的動靜——馬蹄聲比前夜蕭珩離開時更急,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,從府門一路延伸至巷口,最終被熹微的晨光吞沒。她站在西跨院的廊下,望著空蕩蕩的街角,指尖還殘留著那枚腰牌的涼意。
“少夫人,劉媽媽在院外侯著,說要跟您對賬。”晚晴端來一盆熱水,語氣里帶著幾分警惕,“她身后還跟著兩個婆子,看那樣子,怕是沒安好心。”
沈清辭接過帕子擦了擦手,水汽氤氳中,她的眼神清亮:“讓她們進來。”
片刻后,劉媽媽帶著兩個面生的婆子走進來,手里捧著重新理好的賬冊。她臉上堆著刻意的笑,眼神卻在西跨院掃來掃去,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。
“世子妃,這是重新核過的賬冊,您過目。”劉媽媽將賬冊遞上來,指尖故意在沈清辭手背上劃了一下,帶著幾分挑釁。
沈清辭沒理會她的小動作,翻開賬冊。昨日還模糊不清的條目,今日竟寫得工工整整,連去年中秋的零碎采買都記得一清二楚。她翻到“云錦”那一頁,果然添上了“大小姐嫁妝用五匹”的注腳,旁邊還蓋著個歪歪扭扭的私章。
“這章是……”
“是老奴的私章,往后凡經老奴手的賬目,都蓋這個章,也好讓世子妃放心。”劉媽媽笑得越發殷勤,“還有那對玉瓶,三小姐昨日已經送回庫房了,世子妃要是不信,現在就可以去看。”
沈清辭合上冊子,抬眼看向她:“劉媽媽倒是手腳麻利。”
“為世子妃分憂,是老奴的本分。”劉媽媽欠了欠身,話鋒忽然一轉,“只是……昨日北疆來的信使說,世子爺那邊糧草緊缺。老奴想著,府里的私庫還有些存糧,不如拿出來捐給軍營?也算是咱們內宅婦人的一點心意。”
站在她身后的兩個婆子立刻附和:“劉媽媽說得是!世子爺為國征戰,咱們讓下人的豈能坐視不理?”
沈清辭心里冷笑。
私庫的存糧是柳氏的嫁妝,向來看得比命還重。劉媽媽這話,明著是捐糧,實則是想探她的口風——若是她點頭,就等于動了柳氏的奶酪;若是她反對,就會落下個“自私自利”的名聲。
“捐糧是好事。”沈清辭語氣平靜,“只是私庫的東西是婆母的嫁妝,理應由婆母讓主。我這就去請示婆母,若是她應允,咱們立刻開庫運糧。”
劉媽媽的笑容僵在臉上。她沒想到沈清辭會把皮球踢回給柳氏,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。
“怎么?劉媽媽覺得不妥?”沈清辭挑眉看向她。
“不、不是……”劉媽媽連忙擺手,“世子妃考慮周全,是老奴唐突了。”
“既如此,賬冊我留下了。”沈清辭將冊子遞給晚晴,“采買的單子下午給我,往后每日的支出,都要清清楚楚列出來。”
劉媽媽訕訕地應了,帶著兩個婆子灰溜溜地離開。剛走出西跨院,就見柳氏的大丫鬟站在拐角,朝她搖了搖頭——顯然,柳氏也沒料到沈清辭會這么說。
晚晴看著她們的背影,撇了撇嘴:“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!還好小姐您聰明,沒上她們的當。”
沈清辭走到窗前,望著劉媽媽匆匆趕往柳氏院子的方向,輕聲道:“這只是開始。”
柳氏絕不會甘心放權,往后的試探只會越來越多。
果然,午時剛過,柳氏就派人來請她過去。沈清辭到的時侯,正廳里已經坐了好幾位穿著l面的夫人,都是京中勛貴家的內眷,為首的是李嵩的夫人。
“清辭來了?快過來見過李夫人。”柳氏臉上堆著笑,拉著她的手往主位走,語氣親昵得像是親母女,“這位是吏部尚書李大人的夫人,咱們可是老相識了。”
沈清辭的心猛地一沉。
李嵩是陷害兄長的元兇,也是蕭珩在朝堂上的死對頭。柳氏請他的夫人來,安的什么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