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泓立在他身前,面色如常:“若是見到天子呢?你也不跪?”
“天子算什么?”蘇郴嗤笑一聲,“黃口小兒,還不是個任你擺布的傀儡?”
說到這,他想起了什么似的,恍然“哦”了一聲:“現在還不是你的傀儡,等沈惇那蠢貨被你趕回老家,他就是你的傀儡了。”
秋泓眼微瞇,看著面前的人,不說話了。
這副模樣,倒叫原本氣焰囂張的蘇郴怔了怔:“你盯著我做什么?”
秋泓一抬嘴角:“我不是來治你罪的。”
“什么?”那人錯以為自己沒聽清。
秋泓接著道:“你不是說,自己有窺視天命之能嗎?我是來請你給我算算,我這輩子,到底能活多少天的。”
天極二年(二)
這話一出口,那瘋瘋癲癲的人就笑了,他摸著下巴打量著秋泓,意味深長地問道:“秋相你過去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流言蜚語?”
秋泓神色未變:“你指的是什么流言蜚語?”
蘇郴咧開了嘴,輕輕吐出一句話來:“貪狼命隕地陷,殺星護列四周,天狗拱衛九地,廉貞熒惑守心。秋相,你將命絕于壬子。”
秋泓心中駭然一震。
這話,和他當年在鵲山渡下聽到的,一模一樣。
“你認識那個姓范的小賊。”秋泓定下心緒,穩聲開口問道。
可對面的人一搖頭:“我不認識他。”
秋泓冷笑:“你都沒聽完我說的這個小賊到底是誰,便當機立斷地回答不認識,豈不自欺欺人?”
蘇郴輕哼一聲:“我知道你說的是誰,不就是鵲山渡知縣范槐的侄子,范數二嗎?此人兩年前因與天崇道分壇主秘密相會,被漢宜按察使派去的鎮撫兵手刃。范槐引咎辭職,不到半年也死了。我聽說過,卻不認得,不可以嗎?”
秋泓審視著他,沒說話。
“我還知道,那范數二原本跟天崇道沒什么關系,他和我一樣,年輕時平平無奇,可誰知在某一日,忽然頓悟了天道所在,這才成為你們朝廷的眼中釘、肉中刺。”這人沖秋泓眨了眨眼睛,“而且,秋相你原本壓根不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,只不過幾年前,偶然行至鵲山渡口,誤打誤撞,見到了這人,聽到了他口中的‘謀逆之言’,這才時時關注,并趁機永絕后患的,對嗎?可是,秋相,不知你有沒有想過,為什么這位范數二會如此湊巧地在那個時候遇見你呢?”
秋泓眉心一蹙:“他早就知道我會去鵲山渡。”
“正是,”蘇郴一笑,“而他的那些話,就是專門說給你聽的。”
秋泓靜靜地注視著面前這位蓬頭垢面、相貌丑陋的男子,少頃后,他抬了抬嘴角:“如此說來,你出現在這里,也是因為,你有什么話要專門說給我聽嗎?”
“不,”這人飛快否認了,他昂起頭,高傲地回答,“我不是來見秋相你的,我是來見天極那個黃口小兒的。”
祝微晨起前做了一個噩夢,醒來后他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的心口,對在旁伺候的王吉道:“太可怕了,真是太可怕了。”
王吉先是熄了香爐,而后頗有耐心地問:“皇爺夢見什么了?”
祝微搖搖頭,掀開被子跳下床:“我要去見秋先生。”
王吉跪在地上為他穿鞋:“還真是巧了,秋先生這會兒正在行宮外面等著覲見皇爺呢。”
祝微一愣:“先生怎么來得這樣早?可是有急事?”
王吉已經知道秋泓是為何而來了,但在祝微面前仍舊不動聲色道:“奴婢看秋先生臉色不好,大概……真是有什么要緊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