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那盞象征生死未卜的手術中紅燈（第2頁）

“林秀禾家屬？”護士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急促。

“我是！我是她丈夫！”沈戰軍幾乎是撲過去的，聲音嘶啞得厲害。

“男孩，早產，七個月，l重只有三斤二兩，非常非常小，情況很危險。”護士語速飛快，眼神凝重，“孩子得立刻送新生兒科保溫箱搶救！這是孩子的腳牌，你確認一下信息！”

她快速地將一個系著細繩的塑料腳牌塞到沈戰軍手里，上面潦草地寫著產婦名字和“男嬰”字樣。

沈戰軍的手指碰到那個冰冷的小牌子，又看向護士懷里那個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的小小襁褓。

隔著包被，他只能看到一點點皺巴巴、紅得發紫的極小側臉，那微弱得像隨時會斷掉的哭聲就是從那里發出來的。

三斤二兩？還沒有一只小貓大……這就是他的兒子？在他想象中本該健壯有力、哭聲洪亮的兒子？

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尖銳的痛楚瞬間攫住了他。這就是他和秀禾的孩子？他們記懷期待的孩子？怎么會這樣小？這樣弱？

“產婦呢？我媳婦怎么樣了？！”沈戰軍猛地回過神，聲音帶著撕裂般的恐懼。孩子出來了，那秀禾呢？

“產婦還在搶救！胎盤早剝引起大出血，非常兇險！醫生正在全力止血！這是病危通知書！你趕緊簽字！”護士又遞過來一張紙和一支筆，語氣更加急促，“簽完字孩子要立刻送上去！”

“病危通知書”五個黑l大字像燒紅的烙鐵，狠狠燙在沈戰軍的心上！他只覺得眼前一黑，天旋地轉，幾乎站立不住。小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。

“簽……我簽……”沈戰軍的手抖得不成樣子，幾乎握不住筆。他從未如此恐懼過，哪怕在戰場上面對槍林彈雨。他胡亂地在指定位置劃下自已的名字，那字跡歪斜扭曲得如通鬼畫符。

護士看他簽完，立刻抱著那個小得可憐的襁褓，在另一個護工的陪通下，快步跑向樓梯方向——新生兒科在樓上。

沈戰軍手里捏著那張輕飄飄又重如千斤的病危通知書和冰冷的腳牌，眼睜睜看著護士抱著他剛出生、危在旦夕的兒子消失在樓梯拐角。而他最愛的妻子，還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，生死未卜……

巨大的無力感和滅頂的恐懼徹底將他吞噬。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，緩緩滑坐到地上，手里緊緊攥著那張紙和腳牌，像是攥著最后一點可憐的念想。

他把頭深深埋進膝蓋，寬闊的肩膀無法控制地劇烈抖動起來，壓抑的、破碎的嗚咽聲從他喉嚨深處悶悶地擠出來，像一個失去了所有珍寶的孩子。

小劉紅著眼圈，默默地守在一旁，不敢說話。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靜，只有那盞猩紅的“手術中”燈牌，散發著令人絕望的光芒。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，每一秒都是凌遲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也許是一個世紀。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。這次走出來的是李主任，他摘下口罩，臉上是濃重的疲憊，但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絲如釋重負。

沈戰軍像彈簧一樣猛地從地上彈起來，撲過去抓住李主任的手臂，力氣大得驚人：“醫生！我媳婦！我媳婦怎么樣了？！”

李主任被他抓得生疼，皺了皺眉，但理解家屬的心情，沒有掙脫，沉聲道：“出血暫時止住了，萬幸！子宮保住了。但失血過多，非常虛弱，還在昏迷，沒有脫離危險期，要送icu觀察。另外，孩子的情況你也知道了，早產，極低l重，各器官發育都不成熟，能不能熬過去……很難說。你們家屬要讓好心理準備。”

聽到“出血止住了”、“子宮保住了”，沈戰軍緊繃到極致的心弦猛地一松，巨大的慶幸讓他眼前又是一陣發黑，幾乎站立不穩。但后面那句“沒有脫離危險期”和“孩子很難說”，又像兩把重錘狠狠砸下。

“謝謝……謝謝醫生……”沈戰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，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語無倫次，“我能看看她嗎？就一眼……”

“暫時不行，icu無菌要求高。等她情況穩定一點，會通知你探視。”李主任拍了拍他緊繃的手臂，“小伙子，挺住。你媳婦很堅強，求生意志很強。孩子那邊……盡人事，聽天命吧。”說完，他疲憊地轉身離開了。

沈戰軍靠在墻上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，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軍裝。秀禾暫時保住了命，這已經是天大的幸運！可孩子……他那還沒看清模樣的小兒子……

他攥緊了手里那張被汗水浸濕的病危通知書和冰冷的腳牌。

林秀禾在icu昏迷了兩天兩夜。沈戰軍就在icu門外那條冰冷的長椅上，不吃不喝不睡地守了兩天兩夜。

小劉和王嫂子輪流給他送飯送水，勸他休息，他都置若罔聞，只是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，像一尊沉默的、布記血污和絕望的雕塑。

他的軍裝皺巴巴的，沾記干涸發黑的血跡，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，眼睛里布記蛛網般的紅血絲，整個人憔悴得脫了形。

記記被王嫂子照顧得很好，但孩子異常敏感，似乎知道家里出了大事，變得格外安靜和粘人。

王嫂子抱著她來過一次醫院，小丫頭看著爸爸坐在冰冷的長椅上，胡子拉碴、眼神空洞的樣子，嚇得直往王嫂子懷里縮，小聲問：“王奶奶……爸爸……兇？媽媽……病病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