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來的媳婦,李承業并不喜歡老使喚她。
她自來對自己盡心盡力,就這一個媳婦,哪里有不疼的道理。
李承業暗暗噓出一口氣,努力揚起臉來,高聲道“你莫要理這些,理好了藥材也去休息一會兒。
事兒是做不完的,傷了身子就不美了。
”
世上沒有因為別人的命沒了,自己的日子就過不下去的道理。
想明白這里,李承業心下更是清明。
“我去看看承澤,你也去歇個晌。
”叫住剛搬了瓜出來的李何氏,李承業不容拒絕。
何氏羞道,“
給你湃了這個瓜就去,現在湃上晚飯時用正正好。
”李承業并不推辭,撫撫自家娘子微微汗shi的頭發,轉身往弟弟的房間去。
李承業輕手輕腳推開廂房門,卻見床榻上的被團扭成個麻花——本該午睡的小家伙正盤腿坐在窗邊,就著日頭擺弄什么。
聽見門響,李承澤慌慌張張往背后藏,倒把案幾上的《千字文》碰落在地。
“哥!”小童眼睛亮得可疑,嘴角還沾著可疑的糖渣,“我、我在溫書”李承業挑眉,從弟弟身后找出半塊芝麻糖:“溫的是《本草》飴糖篇?”指尖觸到糖紙上的shi痕,顯然被舔過又包回去。
小人兒見事情敗露,索性破罐破摔,撿起邊上的巾帕擦去黏糊糊的手,然后拽住兄長衣袖:“大哥眉頭都能夾死蚊子啦!”突然湊近嗅了嗅,“咦?滿身田七味你去瞧李大伯了?”李承業一怔。
這小祖宗鼻子真靈,只好含糊應了聲。
“他是不是”李承澤突然壓低嗓子,連身子都跟著往前傾了傾,“死活不肯用咱家的方子?”還沒等對方搭話,他就自問自答地猛點頭,“陳世祖他爹當年也這德行,非說外頭買的狗皮膏藥比咱家祖傳的靈驗,結果你猜怎么著——”“啪”的一聲,李承業屈起手指不輕不重地敲了下他的腦門,“小滑頭,又在這編排人。
”語氣里卻帶著藏不住的笑意。
今日特意過來,就是沖著家里這個活寶弟弟。
別看這小家伙還未滿六歲,說起話來卻總是一套一套的,活像個小大人。
平日里雖然滿嘴跑馬車,可出了門卻格外懂得分寸,從不亂傳家里的事。
最妙的是他那顆小腦袋瓜里總能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,常常讓人拍案叫絕。
雖說兩人年紀頗大,但李承業心緒不寧時卻總愛往弟弟這兒跑——聽他天馬行空地胡侃,倒比其它的更能排遣。
李承業正想再敲他一下,手指卻懸在半空頓了頓。
窗外的日頭斜斜照進來,把弟弟臉上細軟的絨毛映成金色,倒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老成。
“李大伯的病”李承業嘆了口氣,“若一早用咱家的方子,本不至于此。
”小團子突然“哧溜”一下從椅子上滑下來,光腳丫“啪嗒啪嗒”踩過青磚地,從小柜子最下層掏出個彩繪小陶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