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輩容稟,小子不如前輩多吃幾十年飯,但也有一些淺見,還望前輩斟酌。
《瘍科心得集》中有說消渴之瘡不同尋常。
患者氣血兩虧,若用金刃,必傷營衛”說到這兒,王供奉的眉毛都皺起來了。
行醫四十載,他并不喜歡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后生指手畫腳。
李家老夫人也不喜歡被一個小輩耽誤自家孩子的病情,她手里的佛珠轉得飛快,活像在算這小混蛋耽誤了她兒子多少陽壽。
“承業啊。
”李老夫人打斷李承業的話,“你且家去吧,你世伯這個癥候也是耽擱了你好幾天,這幾日多勞你費心了。
待他好了,再請你來說話。
”李承業啞口無言,自失的笑了一下,拱拱手,背起藥箱行禮出將門去。
行至廊下,“啾——!”廊下的畫眉又扯著嗓子叫起來,震得水罐里晃出一圈圈漣漪,像極了李承業心上那些亂竄的邪火。
一路無語,青石板路上的晨露早已蒸干。
李承業到家時正值晌午,日頭毒得能把人曬出油來。
院里的老樹茉莉投下斑駁的影子,他娘子何氏正在翻曬藥材,夏布衫子被風吹得鼓起來,活像只忙著儲糧的松鼠。
聽著腳步,她便知是李承業家來。
“夫君家來啦?”她頭也不回,只用眼風掃了下門口。
手指靈巧地翻開需要翻曬的藥片,“灶上煨著”話沒說完突然轉身,藥篩子“咣當”掉在地上——自家夫君那張臉,比藥鋪里吊著的苦瓜還皺巴。
何氏急得連裙角掃翻藥匾都不顧,小碎步湊上前去接藥箱。
指尖碰到丈夫掌心時,被那溫度燙得一哆嗦。
李承業搖搖頭,彎腰去拾藥篩,竹篾上還沾著幾片田七。
他一片片撿起來,想起父親的話:凡事盡心,問心無愧。
“小叔歇晌前還念叨你呢。
”覷著他的神色,何氏聲音柔得像曬軟的蜂蠟,“廚房冰著青瓜涼面”話沒說完就被丈夫捉住了手腕。
“歇會兒吧。
”李承業拇指蹭過她虎口曬藥的薄繭,這雙手比任何方子都更能安撫他的焦躁,“日頭這么毒,連知了都懶得叫喚。
”何氏耳尖頓時紅得像枸杞子,做賊似的左右張望。
確認院里沒人,才敢用小指頭勾了勾丈夫的掌心:“那我去給你湃個西瓜?”檐下風鈴叮咚一響。
李承業望著妻子忙碌的背影,突然覺得xiong口那團郁氣,正被這瑣碎的溫柔一絲絲抽走。
求來的媳婦,李承業并不喜歡老使喚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