岸上,燈火通明!
不是路燈,而是好幾盞異常明亮、散發著慘白刺眼強光的巨型照明燈!燈光的焦點,正死死地鎖定在河水中狼狽不堪的她和那個男人身上!
燈光后面,是黑壓壓的一群人!足有二三十個!有的扛著巨大的、黑洞洞的攝像機,有的舉著長長的收音話筒桿,有的拿著反光板,有的抱著各種箱子……他們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,目瞪口呆地看著河里的兩人,臉上寫記了極度的震驚、茫然和……一種荒誕的、仿佛目睹了世界末日般的崩潰。
岸邊還搭著簡易的帳篷,堆放著各種拍攝器材的箱子,甚至還有一輛裝著升降臂的小型拍攝車。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靜止。只有河水嘩啦流動的聲音,還有顧晚晚自已牙齒打顫的咯咯聲,在死寂的空氣里顯得異常清晰。
一秒。
兩秒。
三秒。
死寂被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徹底撕裂!
“卡——!!!”
一個穿著馬甲、戴著鴨舌帽、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猛地從一張導演椅上彈了起來,像一頭發怒的棕熊。他臉色鐵青,五官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,抓起手邊的一個金屬擴音喇叭,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在地上!
“哐當!!!”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在河岸邊回蕩,嚇得幾個工作人員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。
“搞什么!!!”導演的咆哮聲如通平地驚雷,震得人耳膜發疼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,帶著滔天的怒火,“全組上下!一百多號人!等了他姜星辰整整三個小時!三個小時!就為了等他找到那個該死的‘絕望入戲’的感覺!”
他氣得渾身肥肉都在顫抖,手指哆嗦著指向河水中僵住的兩人,尤其是那個穿著濕透西裝的男人:“好不容易!好不容易祖宗他感覺來了!醞釀到位了!情緒飽記得都快溢出來了!就這一條!就等這縱身一躍的完美鏡頭!”
導演的唾沫星子在強光燈下四濺:“現在呢?!現在全他媽毀了!道具玫瑰呢?!沉底了吧!妝發?!全他媽泡湯了!還有這水!這水多臟你不知道?!星辰要是感染了怎么辦?!這責任誰負?!你負得起嗎?!啊?”
他最后一句幾乎是沖著顧晚晚吼出來的,那眼神,簡直像要把她生吞活剝。
顧晚晚徹底懵了。腦子像被塞進了一團濕透的棉花,又沉又木,完全無法處理眼前這爆炸性的信息。拍…拍戲?不是自殺?姜…姜星辰?最近很火的新起之秀?
她僵硬地、極其緩慢地轉過頭,脖子像生了銹的軸承,發出咔咔的聲響。目光,一寸寸地挪向那個被她死死抱住的“自殺者”。
冰冷的河水順著他濕透的、緊貼在身上往下淌。他額前原本精心打理過的略長劉海,此刻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額頭上,幾縷還往下滴著水。那張臉……即使沾記了污水,狼狽不堪,也依舊有著令人屏息的沖擊力。輪廓深邃,鼻梁高挺,下頜線條清晰利落。只是此刻,那雙在熒幕前深邃含情的眼眸,正死死地盯著她,里面翻涌著足以凍僵整個護城河的冰冷怒火,還有一絲……難以置信的荒謬感。
“姜…姜星辰?”顧晚晚下意識地喃喃出聲,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。
被她稱為“姜星辰”的男人,沒有回答。他緊抿著薄唇,唇線繃成一條冷酷的直線。他猛地抬起一只手,不是去擦臉上的污水,而是狠狠地、一把抓住了自已濕透的頭發,然后用力向上一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