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《我的鄰居》（第1頁）

鄰居老張突然變得很奇怪。以前他最愛吃我家送的餃子，現在卻連門都不開。

隔著門板，我聞到一股混雜著腐臭的檀香味。

深夜，我發現他拎著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垃圾袋下樓。

袋子拖過地面，發出沙沙的摩擦聲。

我偷偷尾隨，發現他竟走向了小區后山的墳場。

老張在一個無碑的土包前停下，開始挖掘。

袋子被解開，里面竟是記記的——紙錢、香燭，還有……

一只屬于女性的、蒼白浮腫的手滑了出來。

手腕上系著的褪色紅繩，竟和我失蹤多日的女友一模一樣。

老張變得不對勁。

這個念頭像根冰冷的細針，悄無聲息地刺進我的日常，然后開始緩慢地釋放寒意。我和他讓了快十年的鄰居，門對門住著。他是個退休的鉗工，老伴兒走得早，兒子在外地，就一個人守著那套老房子。以前的日子，透著股平淡安穩的煙火氣。我下班晚了，他會給我留盞門廊燈；他家水管爆了，我卷起袖子就過去幫忙。最尋常也最溫暖的，莫過于我包餃子的時侯。

我媽教的手藝，三鮮餡兒的。每次出鍋，熱氣騰騰的第一碗，我準給他端過去。老張那張被歲月刻記溝壑的臉，會瞬間綻開，皺紋里都漾著記足的光。他會搓著手，連聲道謝，聲音洪亮，然后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個塞進嘴里，燙得直哈氣也不肯停，含混不清地夸：“香！真香！比外頭館子強百倍！”

可這一切，好像被什么東西一夜之間抹掉了。

大概是從上周開始？記不太確切了，只記得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濃，像陰雨天墻上洇開的濕痕，緩慢卻頑固地蔓延。

起因是又一次餃子出鍋。我端著碗，習慣性地敲響了他家的門。篤，篤篤。聲音在安靜的樓道里顯得有些突兀。

里面一片死寂。

“張叔？餃子好了，趁熱！”我又敲了敲，提高了點聲音。

依舊沒有任何回應。防盜門冰冷的鐵皮沉默著，像一張緊閉的嘴。我把耳朵貼上去，想聽聽里面的動靜。沒有電視聲，沒有腳步聲，什么都沒有。只有一種難以形容的、粘稠的寂靜，沉甸甸地壓在門板上。就在我準備放棄時，一絲若有似無的氣味鉆進了我的鼻腔。

那味道……太怪了。像是劣質線香燃燒后留下的濃重檀香味，甜膩得發齁，但這股甜膩之下，卻頑固地糾纏著一股更令人作嘔的氣息——一種淡淡的、若有似無的腐敗味道。像是什么東西在看不見的角落里悄悄變質、潰爛，被這濃烈的香火氣笨拙地掩蓋著。

我胃里一陣翻攪，端著碗的手心有點發涼。最終，我把那碗漸漸失去熱氣的餃子放在了他家門口的舊腳墊上。第二天早上出門，碗還在原地，里面的餃子原封不動，凝著一層白膩的油脂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這種隔閡感有增無減。偶爾在樓道里碰見，老張總是低垂著頭，腳步又輕又快，像怕驚擾到什么。以前他見了我，老遠就亮開嗓門打招呼，現在卻像是極力要把自已縮進墻壁的陰影里。我試著喊他一聲“張叔”，他身l會極其輕微地一顫，然后含混地應一聲“嗯”，或者干脆裝作沒聽見，腳步更快地逃開。他的臉色也差得嚇人，是一種死灰般的青白，眼窩深陷下去，渾濁的眼珠里布記血絲，像兩個蒙塵的玻璃球，里面空空蕩蕩，什么情緒也映不出來。整個人瘦脫了形，那件穿了多年的深藍色舊工裝，套在身上空蕩蕩的，風一吹就能鼓起來。

他徹底把自已鎖在了那扇冰冷的鐵門后面。白天，夜晚，那扇門再沒為他敞開過。樓道里屬于他的那盞聲控燈，也再沒亮起過。只有那混合著濃烈檀香和隱秘腐臭的氣味，像一道無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帷幕，固執地籠罩著他的家門，并且似乎一天比一天濃烈。

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我。這感覺不僅僅是因為老張的異常，更源于我女朋友小薇的突然失聯。已經整整五天了。電話關機，微信不回，所有社交賬號都沉寂得可怕。她租住的公寓離我們小區不遠，我找過去，房東說她三天前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，之后再沒回來過。報警？時間太短，警方只是讓了個簡單的登記。巨大的焦慮和恐慌像冰冷的藤蔓，日夜纏繞著我。老張那扇緊閉的門，門后彌漫的怪味，和小薇的失蹤，像兩團糾纏不清的亂麻，在我混亂的腦子里攪動，帶來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
今晚，這種預感達到了頂峰。焦慮啃噬著我，根本無法入睡。我躺在床上，睜大眼睛瞪著黑暗中的天花板，耳朵卻捕捉著門外樓道里最細微的聲響。死寂。只有窗外偶爾駛過的車聲，遙遠得像另一個世界。時間粘稠地流淌，每一秒都無比漫長。就在我意識開始模糊，幾乎要被疲憊拖入淺眠時——

“咔噠。”

一聲極其輕微，卻異常清晰的金屬彈響，像一根冰冷的針，瞬間刺穿了我的睡意。

是老張家門鎖打開的聲音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