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肅和亭松是兵分兩路的。
亭松去了袁尚書府,裴肅則披著那身沾滿風塵的靛青官袍,步履疾風地直入宋府。
當時宋府的喜宴已經散盡,賓客也早已各自歸去,偌大的前院只剩下滿樹紅綢迎風飄蕩。
裴肅踏著滿地狼藉的爆竹碎屑如入無人之境,守門的小廝根本來不及通報,就被他身后跟隨的侍衛直接捂住嘴按在了墻上。
府內,最先發現裴肅的,是正在迎客廳里清點宴禮的太姨娘溫氏。
當時她正撥弄著手里的算盤,忽聽廳外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。
她下意識轉頭看去,只見一道頎長的身影踏光而至,隨即立于廳門前,卷起陣陣暑氣。
“裴大人?”
眨了幾下眼后,方才看清來人的溫姨娘撥亂了手中的算盤珠子。
但她立刻笑著迎上了前,福身行禮道,“不知裴大人過府,有失遠迎,待妾身去喊了老爺和大爺來”
可裴肅連眼神都沒有給溫姨娘一個,只抬起右手,伸出兩指往前點了點,輕輕吩咐了一聲——“搜!”
一瞬間,站在裴肅身后的那十余名侍衛立刻如離弦之箭般四散開來,整齊劃一的踏靴聲碾碎了滿院尚存的喜慶余韻。
溫姨娘一愣,沖上前想要攔下裴肅。
“裴大人且慢!我們也是朝廷命官的府邸啊,您為何”
“溫氏?”裴肅終于開口,語調微揚,似在確認溫氏的身份。
溫姨娘僵硬地點了點頭,在裴肅的注視下甚至不敢動彈半分。
裴肅收回目光,面無表情道,“你可知綁架官眷是何等罪名?”
溫姨娘一愣,捂著嘴差點叫出聲。
但是下一刻,裴肅的話卻更讓她眼前一黑。
只聽裴肅又道,“你又可知,動了我的人,會是什么下場?”
溫姨娘踉蹌著后退了一大步,背直接抵在了花梨木的桌角上,撞得她吃痛不已。
可那“哐當”一聲桌響,又引得裴肅將目光落在了溫姨娘的身上。
有那么一刻,溫姨娘甚至覺得生不如死。
她不明白,為何人會有那種眼神,平靜,卻又絞著山雨欲來的狠絕,似能生生將人撕碎一般,讓人不寒而栗。
“還不去叫人來?”裴肅的每個字幾乎都是從后槽牙里蹦出來的。
溫姨娘回了神,卻是連禮都忘了行,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
可是她才沒走出多遠,迎面就撞上了聞訊趕來的宋伯聞和宋濂一行人。
“裴大人好大的架勢!”宋伯聞倚老賣老,陰沉著臉大步走來,“大人這是要在我宋府抄家不成?”
宋濂緊隨其后,配合著宋伯聞一唱一和,“裴大人遠道歸來,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?今日小女出閣,這杯喜酒”
“各位不用多言?!笨膳崦C眼下連一丁點兒逢場做戲的心思都沒有,聞言只冷聲打斷兩人的話道,“我今日只問一句,明懿縣主人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