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風裹著咸濕的沙粒拍打著帳篷布,阿米爾的指節在金屬碎片上磨出淡紅。
這是他在沉船時從海浪里撈起的,邊緣還帶著鋸齒狀的缺口,像把未合攏的刀刃。
林月剛給高燒的孩子喂完藥,發梢還沾著草藥汁的綠漬,此刻正蹲在他對面,膝蓋上攤著皺巴巴的地圖。
“這不是普通的零件。”阿米爾把碎片推過去,金屬表面在油燈下泛著冷光,“它有編號。”
林月的指尖掃過碎片上的劃痕,眉峰微挑:“你能讀出來?”
帳篷外傳來幾個孩子用希臘語唱童謠的聲音,混著篝火噼啪聲。
阿米爾喉結動了動。
自薩米拉死后,他從未向任何人提過這個“會說話的金屬”——那些在他閉眼時自動浮現的字母、數字,像突然在大腦里展開的說明書。
但此刻林月的眼睛太亮了,像德黑蘭冬夜里沒被硝煙遮住的星子,他聽見自已說:“如果我能集中注意力十分鐘。”
林月沒說話,只是把油燈往他那邊推了推。
暖黃的光漫過他左眉的疤痕,那是導彈碎片留下的,和妻子、兒子一起刻進他生命里的印記。
阿米爾深吸一口氣,指尖貼上金屬表面。
第一秒,太陽穴開始跳。
第二秒,碎片的紋路在視網膜上放大,變成無數交錯的齒輪。
第三秒,字母突然從黑暗里涌出來:批次:17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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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產國:希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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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的地:經土耳其運往利比亞。
他聽見自已急促的呼吸聲,像臺年久失修的舊風箱。
當“十分鐘”的刻度在意識里走完時,后頸已經被冷汗浸透,額頭抵著膝蓋,喉嚨發緊。
“批次:17c。”他啞著嗓子,把碎片翻過來,“原產希臘,經土耳其運往利比亞。”
林月的指尖在地圖上移動,從希臘畫到土耳其,再點向利比亞:“循環運輸鏈?”
“他們把武器拆成廢棄零件。”阿米爾摸出口袋里的奶糖,糖紙已經揉得發皺,“我在沉船前見過——標著‘人道主義援助’的箱子里,塞的是集束彈藥的引信。”
帳篷外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。
林月猛地抬頭,油燈的光在她瞳孔里晃了晃。
阿米爾已經站了起來,碎片被他迅速塞進褲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