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：宅間暗影（第1頁）

褚硯深推開褚家老宅那扇厚重的木門時，客廳的吊燈亮得刺眼。褚建明坐在太師椅上，指間的雪茄燃著半截，煙灰搖搖欲墜，臉色比窗外的夜色還沉。

“回來了？”褚硯深只是輕輕的“嗯”了一聲，準備上樓休息。

“監察部的人剛才來過電話?！瘪医鞫似饹霾杳蛄丝?，喉結動了動。

“說……底下人出了點亂子?！彼麤]提名字，語氣像是在說件無關緊要的瑣事。

“家里的事，總要顧及些l面?！瘪医鞣畔虏璞?，杯底與桌面碰撞，發出輕響。

“鬧得人盡皆知，像什么樣子?！彼讣庠诜鍪稚蟿澲?，避開了褚硯深的視線。

“l面要是摻了假，不如撕了干凈?！瘪页幧畹穆曇艉茌p，卻讓客廳里的空氣驟然沉了沉，褚建明的手指猛地攥緊扶手，指節泛白，片刻后又松開，擺了擺手。

“回房間休息去吧?！瘪页幧钷D身往樓梯走，走到一半時，聽見身后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，伴隨著一聲極輕的、壓抑的悶哼。他腳步沒停，踩在樓梯上，發出規律的聲響，像在數著什么，又像在敲碎什么。

樓下的碎瓷片該是傭人在收拾了，窸窸窣窣的，混著褚建明刻意壓低的呼吸聲。那聲悶哼像根細針，扎在寂靜里，沒留下太深的痕跡，卻讓空氣里的雪茄味都變得滯重起來。

他推開房門時，月光正從窗欞鉆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幾道瘦長的影子。書桌上的相框蒙著層薄灰，里面是多年前的合影，他站在角落，半張臉埋在陰影里。

褚硯深沒開燈，就著月光走到窗邊。院子里的桂花樹影影綽綽，風一吹，落了記地細碎的香。樓下的客廳忽然暗了，想來是褚建明滅了燈，只剩下壁鐘的滴答聲，順著樓梯縫往上飄。

晨光透過窗欞時，褚硯深正站在書桌前，指尖拂過相框上的薄灰。樓下傳來傭人打掃的輕響，混著廚房飄來的米粥香，襯得褚宅格外靜。

他換了身熨帖的襯衫下樓，客廳里已收拾干凈，昨夜碎瓷的痕跡蕩然無存，只有太師椅扶手上留著道淺淺的指痕。褚建明坐在餐桌主位，面前擺著碗白粥，沒放糖，是他一貫的口味。

早餐桌上的蟹黃包還冒著熱氣，褚語棠踩著拖鞋從樓上下來，看見褚硯深時，嘴角立刻撇了撇，故意把椅子拖得刺耳。

“有些人就是不一樣，半夜鬼鬼祟祟出去，早上還能安穩坐在這里吃飯?！笨仔闵彾酥Ｄ坛鰜?，抬手拍了拍女兒的背。

“語棠，吃飯呢，別亂說?！彼聪蝰页幧?，眼神像掃過什么不干凈的東西。

“硯深啊，不是媽說你，你爸的公司雖大，也經不起你這么折騰啊，昨天監察部的人來電話，你叔叔們都問起了，多不好聽?！笨仔闵徴Z氣軟卻帶著刺。

褚硯深沒抬頭，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挑開包子皮。這時樓梯口傳來腳步聲，褚明禾穿著西裝下來，領帶打得一絲不茍，看見褚硯深時，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復雜，隨即換上慣常的嘲諷。

“喲，你還在呢？我還以為你早該收拾東西搬出去了，省得在家里礙眼?！彼哌^來，故意撞了下褚硯深的胳膊，粥碗晃了晃，灑出幾滴在桌布上?？仔闵徚⒖腆@呼。

“哎呀，這桌布可是新換的！”褚語棠跟著笑。

“哥你看他，毛手毛腳的，果然是上不了臺面?！?/p>

褚硯深抽出紙巾擦了擦桌布，站起身時，褚明禾的目光在他頸側停留了半秒——那里有昨夜巷口刮到的淺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