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廊的午后總是安靜的,陽光透過雕花玻璃窗,在地板上洇開大片柔和的光斑。
商景辭剛結束一場關于藝術品投資的洽談,正站在一幅靜物畫前,指尖搭在西裝褲袋邊。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時,他沒回頭,已經猜到是誰。
“商先生。”
聲音比上一次還要軟些,帶著點溫吞的調子,棉線如輕落暖水,似嬰孩被溫柔包裹,暖意滲進每一絲纖維,悄然潤軟,煥出柔和光澤。
商景辭轉頭時,正撞上他望向畫的側臉。他穿著淺杏色針織開衫,袖口松挽,露出細白手腕,指尖捏著支未點燃的檀香,氣息清淡如畫中水汽。
他似有所察覺,偏過頭,視線與商景辭相接,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,但很快就化作溫和的笑意。
‘‘商先生,不知道您對這幅畫有什么見解,我總覺得自已看得不太明白。”聲音輕柔,眼神溫和,帶著一絲真誠的求知欲。
商景辭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,轉至畫中,沉吟片刻。
“色調沉郁,線條乖張,布局壓抑,生機盡黯,徒留陰霾。”
褚硯深輕輕點頭,猶豫了片刻才囁嚅著開口。
“也許他內心渴望的就是這份寧靜,是不是我想得太簡單了……”說完略帶緊張地望向商景辭。
商景辭見他緊張的模樣,心中暗忖,他還挺有趣,對畫作見解獨特卻又這樣的不自信。
“理解本就因人而異,你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。”
褚硯深微微頷首,嘴角有抹不去的笑意,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衣角,眼神專注于畫。
陽光又斜斜挪了寸,將褚硯深淺杏色的衣服染得更暖。他指尖的檀香似乎被光烘出了些微若有似無的木質香,混著畫廊里舊畫布的氣息,倒生出種沉靜的韻致。
“您這么說,我就放心了”他側過身,抬手想指畫左下角,袖口又往下滑了些,露出的手腕在光線下白得近乎透明。指尖懸在畫框邊緣時,卻又像怕碰壞什么似的頓住。
“我總覺得,畫里的人在等什么。”褚硯深的聲音壓得更低,像怕驚擾了畫中靜物。
“商先生平時看畫,也會想到這些嗎。”褚硯深忽然轉頭,眼里盛著細碎的光。
商景辭指尖在褲袋邊微頓。他看畫,向來只算價值、估行情,這般揣度畫者心事的事,倒是頭一遭被人問起。
“投資角度不通。”他言簡意賅,褚硯深也只是“哦”了一聲,也沒有再追問。
商景辭忽然覺得,這午后的安靜里,除了光斑和檀香,似乎還多了點別的什么。
那點“別的什么”像初春剛冒頭的嫩芽,藏在光斑的縫隙里,順著檀香的氣息悄悄漫上來。
“你好像很懂這幅畫里的心思。”商景辭沒頭沒腦地冒出了這句話。
褚硯深停頓了片刻,嘴角扯出點不好意思的笑容,像是有些“無措“似的。
“我怎么會懂這些,畢竟我對畫畫也就知道個紅黃藍。”褚硯深的聲音放得很輕。
商景辭沒作聲,只盯著他指尖停留的位置——那處桌布褶皺里藏著個極淡的簽名,是用與底色近乎相融的顏料寫的,不湊近了細看根本發現不了。之前畫廊老板特意指給他看過,說作者藏得嚴實。
商景辭看著他這副刻意裝糊涂的樣子,忽然覺得有點意思。這人嘴上說著不懂,眼睛卻精準地落在畫里最講究的地方,跟說自已不會讓飯的人,偏偏能一眼看出菜里少了哪味調料似的。
商景辭接了個電話,低聲應了幾句便轉身往畫廊側門走去,臨走前看了褚硯深一眼。
畫廊門口的風鈴突然叮當作響,打破了午后的靜謐。褚明禾一身深灰西裝,肩線筆挺,臉上沒什么表情,卻帶著股迫人的氣場,身后跟著的褚語棠穿著米白色連衣裙,領口綴著顆小巧的珍珠扣,瞧著也算得l,可看見褚硯深時,那點l面瞬間碎了,嘴角立刻撇了下來。
“喲,這不是我們見不得光的二哥嘛,怎么有空在這兒裝風雅。”褚語棠的聲音不大,卻帶著股子鉆人的尖刻,像顆小石子投進畫廊的靜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