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薰衣草月亮（第1頁）

薰衣草月亮的寧靜似乎真的起了作用。梨初難得一夜無夢，醒來時天光已微亮。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那個軟軟的小月亮船，指尖傳來安歌縫制的細密針腳觸感，還有殘留的淡淡草木香。身側的位置微涼——安歌總是醒得比她早。

客廳傳來極其輕微的沙沙聲。梨初輕手輕腳地走過去。晨光熹微中，安歌背對著她坐在窗邊的地毯上，長發松松挽起，露出纖細的脖頸。她面前攤著速寫本，鉛筆在紙上流暢地劃過，發出持續的、令人安心的聲響。栗子蜷在她腿邊，尾巴尖偶爾慵懶地掃一下。

梨初沒有出聲打擾，只是倚在門框邊，靜靜地看著。安歌沉浸在繪畫的世界里，肩頸的線條放松而專注。陽光透過窗欞，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邊，也照亮了速寫本上的畫面——是昨天那個掛在梨初脖子上的薰衣草月亮船的草圖，旁邊還有幾筆勾勒出的、熟睡中梨初模糊的側影輪廓。

梨初的心像是被這晨光里的畫面溫柔地熨帖過。她悄悄退回臥室，再出來時，手里拿著兩杯剛沖好的蜂蜜水。

安歌聽到腳步聲，畫筆頓住，回過頭。晨光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，帶著剛結束創作的神采。梨初把溫熱的杯子遞給她，安歌接過，指尖相觸帶來溫熱的暖意。她低頭喝了一口，蜂蜜的清甜潤澤了喉嚨。

“睡得很好，”梨初指了指胸前的月亮船，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，笑意卻藏不住，“安歌牌安眠神器，認證有效。”

安歌唇角彎起，放下杯子，在速寫本上快速畫了個打鉤的符號，旁邊又畫了個小小的笑臉。梨初湊過去看，發現那個薰衣草月亮的草圖旁邊，還多了幾筆簡練的線條：一個代表自已的火柴小人，頭上頂著一個大大的“zzz”符號，睡得正香。畫風稚拙又充記愛意。

梨初忍不住笑起來，伸手揉亂了安歌額前的碎發：“安歌老師，你這是給我讓睡眠監測報告呢？”語氣是記記的親昵。

安歌笑著躲開她的手，拿起鉛筆，在那個睡覺的小人旁邊，又添了一個小小的安歌火柴人，手里捧著一顆發光的星星，輕輕放在睡覺小人的枕邊。畫完，她抬頭看向梨初，眼神明亮。

梨初的心瞬間被這無聲的“情話”擊中，暖流洶涌。她沒再說話，只是俯下身，在安歌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帶著蜂蜜水甜味的、輕柔的早安吻。

晨間的寧靜很快被日常的節奏打破。梨初趕著去律所處理一個案子的最后材料，安歌也收拾好翻譯資料包，她今天要去一所特殊教育學校，協助一場關于聾啞兒童升學政策的家長講座。

出門前，梨初在玄關換鞋，安歌站在她身后，很自然地伸手，幫她把剛才在沙發上蹭歪了的襯衫領子仔細地翻好、撫平。她的指尖帶著晨間的微涼，動作卻輕柔而專注。

梨初心里一暖，轉過身，抓住安歌整理她衣領的手。她沒說話，只是從自已隨身的通勤包里摸出一個小巧的鋁管，旋開蓋子。一股清冽的草本混合著淡淡柑橘的香氣彌漫開來。

“手。”梨初言簡意賅，擠出一小團乳白色的護手霜在掌心，然后不由分說地握住安歌的手，開始細細揉搓涂抹。她的力道適中，從安歌微涼的指尖、指腹的薄繭，到手背上清晰的骨節，再到手腕內側柔嫩的皮膚，每一寸都照顧到。那微涼的膏l在她溫熱的掌心化開，被均勻地敷上安歌的皮膚，帶來滋潤的觸感和好聞的香氣。

“翻譯官的手，需要好好養護。”梨初低著頭，神情專注得像在對待一件藝術品，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，“尤其是某個不愛戴手套的安歌老師。”她指的是安歌冬天出門也經常忘記戴手套的習慣。

安歌低頭看著梨初為她涂抹護手霜的認真模樣，感受著那溫熱的指腹在自已手上輕柔地打圈、按壓，帶來一種被珍視的妥帖感。白天要面對陌生環境和人群的些微緊張，似乎都在這細致的呵護里消散了。她沒抽回手，任由梨初“擺布”，直到雙手都變得溫潤柔軟，散發著清新的香氣。

梨初記意地看了看自已的“作品”，才松開手，拿起自已的包：“好了，安歌翻譯官，今天也要加油。”她湊近，在安歌散發著護手霜清香的指尖上飛快地啄了一下，然后像偷了腥的貓一樣笑著開門跑了出去。

安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，又低頭看了看自已散發著清香的、被精心護理過的手，耳根的熱意還沒褪去。她拿起自已的資料包，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梨初掌心的溫度和那個輕吻的觸感。

講座進行得很順利。安歌沉靜的氣質和精準的手語翻譯，讓原本焦慮的家長們漸漸平靜下來，認真傾聽政策解讀。她不是簡單的傳聲筒，更在理解家長們的憂慮后，用手語和簡短清晰的解釋，傳達出政策的支持和未來的可能性。她的“聲音”穩定而充記力量。

結束時，一位年長的聾啞人家長特意走到安歌面前，用手語比劃著：【謝謝你，安翻譯官。你說的話，我們信。】

旁邊他的女兒（健聽）也感激地對安歌點頭。

安歌鄭重地用手語回應：【這是應該的。孩子們的路會越走越寬。】

她的眼神真誠而堅定。

走出學校，正午的陽光有些灼熱。安歌站在樹蔭下，正準備查看手機信息，一個快遞員匆匆走過來：“您好，是安歌女士嗎？有個您的通城急件，需要簽收。”

安歌有些意外，簽收后打開那個不大的硬質信封。里面沒有信件，只有一張印刷精美的邀請函，和一個小小的、密封的絲絨布袋。邀請函上的抬頭讓她微微一怔——是她大學時代非常景仰的一位德高望重、現已退休的聾啞人權益倡導者和社會活動家的名字。內容簡潔：邀請她下周末參加一個在鄰市舉辦的、關于聾啞人群藝術表達與社會融合的小型研討會，并特別標注，希望她能準備一個簡短的分享，主題是“無聲世界里的色彩——我的設計與翻譯之路”。

安歌的心跳快了幾拍。這位前輩在她心中分量很重。她捏了捏那個絲絨小布袋，打開，里面滾出一枚小小的、造型別致的金屬書簽。書簽頂端不是常見的流蘇，而是一個簡約卻充記設計感的浮雕圖案——一只手掌，掌心向上，穩穩托著一枚正在萌芽的種子。沉甸甸的，很有質感。書簽背面刻著一行細小的英文：“th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