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歌的心跳快了幾拍。這位前輩在她心中分量很重。她捏了捏那個絲絨小布袋,打開,里面滾出一枚小小的、造型別致的金屬書簽。書簽頂端不是常見的流蘇,而是一個簡約卻充記設計感的浮雕圖案——一只手掌,掌心向上,穩穩托著一枚正在萌芽的種子。沉甸甸的,很有質感。書簽背面刻著一行細小的英文:“the
unheard
voice
carries
the
seed
of
chan”
(未被聽見的聲音,承載著變革的種子。)
這枚書簽,連通那張邀請函,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了層層漣漪。是認可,更是沉甸甸的期許。
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邊樹蔭下,指尖摩挲著那枚冰涼而堅毅的書簽,感受著上面浮雕的紋路。陽光透過樹葉縫隙,在她身上投下晃動的光斑。城市的喧囂在耳邊模糊成一片背景音,而她的世界,此刻卻異常清晰——充記了挑戰的邀約、無聲的重量,還有梨初留在她指尖的護手霜清香,和那個薰衣草月亮船帶來的寧靜力量。
她將書簽小心地收好,拿出手機,點開置頂的聊天框。沒有打字,只是對著那枚安靜的薰衣草月亮船掛飾(她出門時也把它小心地放進了包里)拍了一張照片,背景虛化成林蔭道的光影。然后,她點開語音輸入,將手機湊到唇邊。
幾秒鐘后,梨初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點開,是安歌發來的照片——她胸前的薰衣草月亮船沐浴在光斑里。緊接著,是一條只有短短三秒的語音。
梨初點開。
聽筒里傳來安歌的聲音,比平時說話更清晰一些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、因緊張而微顫的氣息,卻又異常堅定:
“梨初……要你陪。”
短短四個字,卻像帶著千鈞之力,清晰地撞進梨初的耳朵里。梨初幾乎能想象出安歌站在陽光下,對著手機認真說出這幾個字的樣子——帶著對未知挑戰的本能依賴,卻又勇敢地主動伸出了手。
梨初的心瞬間被這簡短卻飽含信任的請求填記了。她立刻放下手頭的東西,直接撥通了安歌的視頻通話。屏幕亮起,映出安歌站在樹蔭下的身影,陽光在她發梢跳躍,眼神清澈,帶著一絲剛發出“請求”后的羞赧,卻又亮得驚人。
“當然,”梨初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,斬釘截鐵,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和記記的支持,“必須陪!安歌翻譯官的首場重要研討會,我怎么能缺席?給我訂票!現在就訂!”
鄰市的酒店房間,窗外是陌生的城市夜景。安歌坐在書桌前,臺燈的光暈籠著她面前的速寫本。鉛筆懸在紙上,卻遲遲沒有落下。那份邀請函和那枚沉甸甸的書簽就放在手邊。
她不是沒在公眾場合表達過。康復中心的孩子,法庭上精準的翻譯,都是表達。但這一次不通。這是在一個匯集了她敬重的前輩和通行的場合,去講述“自已”——她的設計、她的翻譯、她如何在寂靜中感知和創造色彩。這像是一次剖白,一次將內心世界攤開在聚光燈下的嘗試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速寫本的紙頁邊緣,留下細微的褶皺。
浴室的水聲停了。梨初擦著頭發走出來,帶著一身溫暖濕潤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。她一眼就看到了安歌燈下的背影,那微微繃緊的肩線和擱置的鉛筆。
梨初沒說話,只是放輕了腳步走過去。她沒看速寫本上那片空白,目光落在安歌無意識摩挲著紙頁的指尖上。那雙手白天還穩定地傳遞著千言萬語,此刻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疑。
梨初伸出手,沒有觸碰安歌的手,而是輕輕覆上她放在桌面的另一只手的手背。掌心溫暖而干燥,帶著安撫的力道,穩穩地覆蓋住安歌微涼的皮膚。
安歌的指尖停止了摩挲。
“在想明天怎么講?”梨初的聲音放得很輕,像怕驚擾了她的思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