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輛半舊的青帷馬車晃悠悠地停在這片燒得不成樣子的地方。
車簾掀開,一個穿著綢面襖子,顴骨高聳,眼神刻薄的婦人探出頭來。
她知道,正是奉命來接云舒回府的嬤嬤。
嬤嬤的目光掃過來,落在她身上時頓了頓。
她就坐在焦黑的廢墟上,旁邊是新堆的墳,雨水把她澆得透濕,血和泥糊在身上,想必瞧著像個索命的厲鬼。
南安抬起眼,目光空茫茫地望過去。
她看見嬤嬤的肩膀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。
可只一瞬,嬤嬤的目光落到她手里攥著的玉佩上,那股子鄙夷和掌控欲立刻壓過了不安。
“晦氣!”劉嬤嬤掏帕子捂著鼻子,尖嗓子刺破雨幕,“你是不是叫宋云舒?夫人派我來接你!”
她沒說話,只是看著馬車外濺起的泥水。
從今天起,她就是宋云舒了。
嬤嬤抬高下巴,語氣更加刻薄:“聾了嗎?問你話呢!信物玉佩!磨磨蹭蹭,一點規矩都沒有!還不跪下回話?”
“跪下?”沈南安開口了。
聲音并不大,甚至帶著一絲雨水的清泠,卻異常清晰,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:“你算什么東西?”
嬤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一個鄉下丫頭竟敢頂撞她?!
她勃然大怒,肥胖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:“反了天了!小賤蹄子!敢跟老娘頂嘴?看我不替你娘教訓你!”說著,揚起粗壯的手臂,帶著惡風,狠狠一巴掌就朝沈南安的臉扇去!
“啪!”
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,在雨聲中炸開!
倒下的卻不是沈南安。
只見嬤嬤整個人被打得原地轉了半圈,肥胖的身體踉蹌著撞在馬車轅上,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,嘴角滲出血絲。
她捂著臉,完全懵了,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那個依舊站得筆直,仿佛從未動過的人。
沈南安緩緩收回手,指尖處沾了一點劉嬤嬤嘴角的血跡。
她垂眸,慢條斯理地用另一只手的指尖,輕輕抹去血跡,動作優雅得如同拂去塵埃。
那雙帶著血絲的眼睛,終于抬起來,落在嬤嬤身上,冰冷刺骨,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。
“這一巴掌,”沈南安的聲音毫無波瀾,平靜得可怕,“是教你認清自己的身份。你,是來接侯府嫡女的奴才。我,是你要接的主子。再敢以下犯上”她頓了頓,目光掃過地上那兩具血肉模糊的尸體,又落回嬤嬤瞬間慘白的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