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!”小尼撕了個大雞腿,放在大夢的碟子上,然后用shi紙巾死命擦拭油乎乎的手指,“我不該跟三元和震威黑臉,他們都是想幫我。大夢,我覺得自己很壞,我對他們發脾氣,因為我知道他們喜歡我,不管我做得多過分,他們都會包容我。”
“嗯,人都欺負喜歡自己的人,對懷著惡意的反而不敢招惹,這就是人性,很正常。”
小尼羞愧地低著頭。大夢又白又細的手掌,撫摸她的腦袋。小尼沒有躲開,她的目光柔軟,跟金毛狗一樣溫順。大夢的手順勢拍拍她的臉,“振作啊小丫頭,你剛上班一個月。”
“大夢,我是不是不合適跟人一起工作?”小尼郁悶道:“除了海音之外,整家店都沒人喜歡我。”
“你上班是為了讓人喜歡?”
“那倒不是,我為了錢。”
大夢笑了起來,“就是!來,好好吃飯吧。”
“好。”小尼開了兩罐啤酒,大口喝下半罐,打了個嗝兒。“酒是好東西,燒雞也是好東西,在你這兒我最自在了!”
小尼笑得暢快,上班的怨氣全拋到九霄云外。
張震威站在木門外,被釘住了似的,怔怔看著小尼。他鼓起了巨大的勇氣,才追著小尼來到這,想跟她好好道歉。可他知道沒必要了,小尼已經不需要任何開解,過會兒她就會心無芥蒂地回到烏有鄉,對誰都不再生氣。
張震威失魂落魄地回到漫畫店里。大家七嘴八舌地問:“怎樣了?”“小尼揍你了嗎?”
“小尼跟大夢的關系很好?”張震威對大家的提問恍若未聞,只是迷惑地看著鄔三元。
“大夢生活挺困難的,不能自由走動,也賺不了幾個錢,小尼心腸好,常常去接濟他。嗐,小尼最心軟了。”
完全不是心軟的問題。張震威想,剛才的情景是小尼接濟殘疾人嗎?在他看來,恰恰相反,是大夢“布施”給小尼。他原以為大夢是個寒酸可憐之人,可在那地下書房,他纖細的手掌控了小尼!
張震威感到嫉妒,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不安。想向三元求救,卻見三元在看著蛋糕笑,不是他平日那種繁花盛開、普渡眾人的笑法,而是沉浸在自己幻想里的傻笑。
張震威暗嘆,敢情全世界都受到戀愛之神的眷顧,只有自己被落下了!
保住自己
朱小尼去上班之前,在番仔那里剃了個寸頭。她剛學做咖啡的時候,就是這么一個形象,沒別的理由,只是為了方便利落,不會阻礙視線。番仔三兩下把她頭發剃好,滿意道:“帥!”
小尼微笑——她知道自己不帥也不美,細眉小眼的,一點都不招人,唯一引人耳目的是每回頂著寸頭進女廁所,都會被人警戒地察看有沒有xiong。她xiong小,常常招來“哎喲,你咋跑進女廁所”的驚呼。
剃了頭,小尼整個人舒坦了。回到咖啡館,服務員都在休息室里,圍坐著吃簡單早餐,一邊嚼著千篇一律的包子飯團,一邊聊著八卦。
“蒙老板怎么老是黑著臉?例假來了?”“剛還批評我做的指甲太復雜!她不做指甲,就不讓人做了,什么道理?”“怕裝飾的東西掉進食物里嘛。”“喂,你們說,她是不是跟海老板吵架,被甩了……”
這類的議論,小尼每天都聽到。雖然服務員都是女生,她們嚼舌根的重點永遠是蒙宥蕓,而不是海音或者大齊。小尼每回都想堵著耳朵,心想,大齊跟她們一樣也喜歡對人評頭論足,而且也只喜歡評論女的。
為什么呢?她想不明白。但她把外套脫了,露出里面的半袖。她的紋身第一次在同事面前一覽無遺。休息室頓時里鴉雀無聲。小尼微笑:“你們吃好,我干活去了。”
小尼剛開始加熱咖啡機,大齊就來了。大齊愣了愣,嘴角冷笑:“新頭型啊。”
“特調我不做了,以后訂單來了,你自己操作吧。”
大齊砰一下把帶著啞鈴的包扔到桌底,“你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每天要出七八十杯美式,兼顧不了別的,”小尼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:“我們分分工。”
大齊挺了挺xiong,看起來更加魁梧了。小尼有點害怕,手不自覺地摸上了手沖壺。卻見大齊歪嘴笑道:“可以啊小朋友,有海音撐腰,這就長出幾把了。”
小尼冷著臉:“別叫我小朋友!”
這之后,兩人再也無話可說。小尼說到做的,不管訂單源源不絕,絕不給大齊搭把手。訂單開始積壓,大齊忙得焦頭爛額,服務員不停來催單,他越做越生氣,對服務員吼道:“在做了!你瞎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