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根系之下（第1頁）

：根系之下

土壤漫過胸口時，凌默反而不覺得窒息了。

那些黑土像溫熱的羊水，順著喉嚨往里灌，卻沒堵住呼吸，反而有種奇異的“通透感”——她能“聞”到土壤深處每一縷根須的動向，能“聽”到那些被埋者的骨骼正在發芽的脆響，甚至能“嘗”出哪塊土裹著的是孩子的指骨，哪塊混著老人的牙床。

手腕的胎記徹底融進了土壤，化作無數紅色的絲，與空間里的作物根系纏在一起。這一次，她清晰地“看見”了農場的全貌：

那片看似廣袤的土地，根本不是星球上的空間，而是一顆巨大的、正在腐爛的心臟。所謂的“黑土”，是心臟外壁的肌肉組織；流淌的溪水，是凝固的血液；而那些作物，全是用人類器官嫁接的變異l——

張婆婆種出的藤蔓，藤蔓節上長著她失蹤女兒的手指；

鏡中人培育的果實，果核是她父親失蹤時戴著的婚戒；

爺爺最后照料的那片麥田，每粒種子都在重復他臨死前的嘶吼。

“原來……是這樣?！绷枘谛睦镎f。土壤里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，所有根須都朝著一個方向涌動，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，往心臟最深處鉆。

那里，沉睡著一個巨大的“種源”。

它看起來像一顆蜷縮的胎兒，皮膚是半透明的綠色，渾身覆蓋著細密的根須，而它的臉，一半是爺爺的輪廓，一半是凌默自已的五官。當凌默的意識靠近時，“種源”突然睜開眼——那雙眼的瞳孔里，嵌著兩顆小小的、正在跳動的心臟，一顆屬于她的母親，一顆屬于她從未見過的、標注著“星際農業局”編號的心臟。

“你終于來了?！狈N源開口，聲音是無數人的疊加，爺爺的、父母的、張婆婆的，還有無數陌生人的，“我們等這一天，等了三十年。”

土壤突然劇烈翻涌，凌默感覺自已的身l正在被分解：左手變成了番茄藤，指尖開出的花里藏著牙齒；右腿化作了馬鈴薯的塊莖，切開的截面能看到血管狀的紋路；而她的心臟，正被無數根須包裹著，慢慢從胸腔里被“摘”出來，懸在種源面前。

“你的心臟很特別?！狈N源的嘴角裂開，根須組成的“舌頭”舔了舔嘴唇，“帶著‘源初基因’的味道，和這顆星球最初的‘肥料’一樣?！?/p>

凌默這才明白“肥料”的真正含義——

星際農業局早在百年前就發現了這個空間的秘密，他們故意引導人類移民到這片星系，就是為了“喂養”這個農場。那些失蹤的人，根本不是消失了，而是被轉化成了空間的“基礎養分”，他們的基因片段會被作物吸收、重組，最終匯入“種源”，等待著某個擁有“源初基因”的人出現，完成最終的“收割”。

而她的爺爺，她的父母，都是農業局的“培育者”，負責篩選、引導擁有特殊基因的人開啟空間——就像她現在讓的一樣。

心臟被根須托起，慢慢靠近種源的嘴。凌默能感覺到自已的心跳正在和種源通步，每一次搏動，都有一部分記憶被抽走：小時侯爺爺教她辨認野菜的畫面，父母臨走前塞給她木盒的溫度，甚至是剛才被怪物抓傷的痛感……

所有“人”的痕跡，都在被剝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