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三的音樂課變成了自習,窗外飄著細雨,把香樟樹的葉子洗得發亮。沈初意趴在課桌上,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琴譜的邊角——那本夾著籃球場地圖的譜冊,被她偷偷從家里帶來了學校。
雨絲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。她想起昨天傍晚許懷林遞地圖時的樣子,鉛筆字在筆記本上洇開淡淡的墨痕,7號旁邊的籃球畫得像顆歪腦袋的橘子糖。周茜在旁邊戳了戳她的后背:“又在想什么呢?魂都飛走了。”
沈初意慌忙合上譜冊,臉頰發燙:“沒、沒什么。”
“還騙我,”周茜擠眉弄眼地湊近,“是不是在想許懷林?我聽說他今天l育課崴了腳,你不去看看?”
“崴腳?”沈初意猛地抬起頭,心臟像被攥緊,“嚴重嗎?”
“不清楚,好像是搶籃板的時侯落地沒站穩,”周茜朝操場的方向努努嘴,“剛被隊友扶去醫務室了。”
沈初意的指尖瞬間冰涼。她想起周六他在球場上跳躍的樣子,落地時總是穩穩的,怎么會突然崴腳?她攥著衣角猶豫了幾秒,突然站起身:“我去趟洗手間。”
穿過走廊時,雨下得更大了,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響。醫務室的門虛掩著,里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。沈初意站在門口,看見許懷林坐在長椅上,右腿褲腳卷到膝蓋,腳踝處紅腫得厲害,隊醫正在給他涂藥膏。
“都說了沒事,就是扭了一下。”許懷林皺著眉想抽回腳,卻被隊醫按住:“別動!韌帶拉傷了不知道?至少得養一周,這周六的比賽別想上了。”
“什么?”許懷林的聲音拔高了些,“下周比賽很重要,我必須上。”
“必須也得上不了,”隊醫把藥膏塞進他手里,“按時涂藥,少走動,不然惡化了有你受的。”
沈初意在門口站了很久,直到里面的腳步聲遠去,才輕輕推開門。許懷林正低頭看著自已的腳踝,眉頭擰成個結,看見她進來時,明顯愣了一下。
“你怎么來了?”
“我路過。”沈初意走到他面前,目光落在他紅腫的腳踝上,喉嚨發緊,“很疼嗎?”
“沒事。”許懷林想把褲腳放下來,動作卻牽扯到傷口,疼得倒吸一口涼氣。沈初意下意識地想去扶他,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縮回來,指尖在身側攥得發白。
“隊醫說周六不能比賽了?”她小聲問。
許懷林沉默了幾秒,點點頭,聲音里帶著點沮喪:“嗯,替補上。”他抬頭看她,眼神里的光暗了暗,“抱歉,說好了多進幾個球的。”
沈初意的心像被雨淋濕的棉花,沉甸甸的。她忽然想起什么,從書包里掏出個東西遞過去——是顆用彩色糖紙包著的水果糖,是她早上從家里帶來的,本來想夾在琴譜里。
“這個給你,”她低著頭說,“橘子味的,醫生說吃點甜的能緩解疼痛。”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有沒有用,只是情急之下想讓點什么。
許懷林看著那顆糖,忽然笑了。他接過糖剝開,放進嘴里時,眼睛彎成了月牙:“確實甜。”他含著糖說話,聲音有點含糊,“比便利店買的好吃。”
沈初意的臉頰熱起來。雨還在下,醫務室里靜悄悄的,只有窗外的雨聲和他含著糖的呼吸聲。她看著他腳踝上的紅腫,忽然鼓起勇氣:“我我會彈《運動員進行曲》,等你好了,我彈給你聽。”
許懷林愣住了,隨即笑得更厲害,眼角的紋路里盛著笑意:“好啊,那我可得快點好起來。”他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,是枚籃球形狀的鑰匙扣,上面刻著個小小的“7”,“這個給你,算是預定你的曲子。”
沈初意接過鑰匙扣時,金屬的涼意混著他指尖的溫度,順著皮膚爬進心里。她把鑰匙扣攥在手心,像握住了顆小小的太陽。
回到教室時,雨已經停了。沈初意打開琴譜,看見夾在里面的籃球場地圖,突然拿出鉛筆,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鋼琴,琴鍵上寫著“等你回來”。
放學后,她去藥店買了最好的活血化瘀藥膏,用彩紙包成禮盒的樣子,托周茜轉交給許懷林。周茜挑眉壞笑:“嘖嘖,某人這是動真格了?”
沈初意紅著臉沒說話,心里卻像被雨洗過的天空,亮得不像話。她想起許懷林含著糖的笑臉,想起他說“好啊”時的語氣,忽然覺得,就算這個周六看不到他在球場上奔跑的樣子,好像也沒那么難過了。
晚自習時,沈初意把那顆籃球鑰匙扣掛在書包上。低頭讓題時,鑰匙扣偶爾會碰到桌面,發出清脆的響聲,像在提醒她什么。她抬起頭,看向窗外,月亮已經升起來了,透過雨洗過的玻璃,亮得格外溫柔。
她拿出琴譜,翻到空白的一頁,用鋼筆寫下一行字:“7號球員,早日歸隊。”字跡旁邊,畫著顆橘子味的糖,糖紙在月光下,泛著甜甜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