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琴鍵上的心事（第1頁）

鋼琴教室的百葉窗沒拉嚴，午后的陽光斜斜切進來，在黑白琴鍵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。沈初意指尖懸在琴鍵上方，遲遲沒有落下，琴譜攤開在《致愛麗絲》的頁面，音符像一群待飛的白鳥，停在泛黃的紙頁上。

上周請的假終究還是要補回來。鋼琴老師坐在對面的藤椅上翻樂譜，金屬書簽劃過紙頁的聲響格外清晰，沈初意的心跳莫名跟著亂了節拍。她想起周六在籃球場，許懷林最后說的那句話——“那我下次多進幾個球”，尾音里的笑意像顆投入湖心的石子，在她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。

“初意，手腕再放松些。”老師的聲音打斷她的走神，“這首曲子你練了很久，節奏總卡不準，是有什么心事嗎？”

沈初意猛地回神，指尖重重砸在琴鍵上，刺耳的音符驚得窗外的麻雀撲棱棱飛走。她慌忙低下頭：“對不起老師，我會注意的。”

指尖重新落下時，琴音依舊生澀。她的視線總不受控制地飄向窗外，香樟樹的影子在墻上搖晃，像極了許懷林跑動時揚起的球衣下擺。那天他被隊友拋向空中時，紅色球衣在人群里起伏的弧度，比任何樂譜上的弧線都要鮮活。

練到第三遍時，老師終于讓她停下來。“今天狀態不對，”老師合上樂譜，鏡片后的目光溫和，“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這首曲子？”

沈初意搖搖頭。其實她曾經很喜歡《致愛麗絲》，覺得每個音符都像裹著糖霜，可現在彈起來，卻總覺得缺了點什么。直到下課收拾琴譜時，指尖碰到夾在里面的橘子糖紙——是那天從籃球場帶回來的，被她撫平了褶皺夾在譜冊里——她才突然明白，原來心里裝了別的事，連琴音都會變味。

走出琴行時，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。沈初意沿著人行道慢慢走，路過那家便利店時，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。玻璃柜里的橘子味汽水排列得整整齊齊，瓶身上的水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，她鬼使神差地走進去，掏出零花錢買了一瓶。

擰瓶蓋時，她學著許懷林的樣子，用掌心抵住瓶蓋用力一擰。“啪”的一聲輕響，氣泡爭先恐后地涌上來，帶著甜絲絲的橘子味。她抿了一小口，汽水在舌尖炸開的瞬間，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。

“沈初意？”

她猛地轉身，手里的汽水差點灑出來。許懷林就站在便利店門口，背著黑色的雙肩包，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亂，手里還捏著剛買的面包。夕陽的金輝落在他肩頭，把紅色球衣的影子投在地上，和她的影子輕輕挨著。

“你怎么在這兒？”許懷林走近幾步，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汽水瓶上，嘴角彎了彎，“你也喜歡橘子味？”

沈初意攥緊瓶子，冰涼的玻璃硌著掌心，臉頰卻像被夕陽烤得發燙。“嗯隨便買的。”她撒了謊，聲音小得像蚊子叫。

“剛才在琴行看見你了，”許懷林指了指不遠處的琴行招牌，“你在學鋼琴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厲害啊，”他眼里閃過一絲驚訝，隨即笑起來，“我媽以前也想讓我學，結果我連簡譜都認不全。”

他說話時，風卷著桂花香飄過來，混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，沈初意的心跳又開始失序。她看見他手里的面包包裝袋上印著“全麥”字樣，忽然想起周茜說過，許懷林打球時總吃這個，說是怕胖影響彈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