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懷疑那個為姜氏報仇雪恨的人就是老爺?”十九艱澀地道,“可你沒有證據,也不敢輕舉妄動,所以假裝目盲以退為進,留在了我身邊,想要深查確認。”
應如是沒有否認,指著他手里的玉釵道:“我找到了這支蝶釵,與玉蟬進行比對,基本確定了令堂的身份,本欲與任莊主一見,卻不想……”
十九怔怔地低下頭去,又猛然抬眼看來,幾乎要從凳子上跳起來,語無倫次地道:“你跟著我!那你也看到老爺……不,他不是老爺,老爺他……”
話沒說完,方才還坐在桌子對面的應如是已來到十九面前,手指輕輕在他喉間一點,將要拔高聲氣的半截話就在十九口中化為烏有了。
“噓,院外有人看守,別驚動了他們。”
指尖又是一拂,應如是解開十九的啞穴,負手退了兩步,垂眸對上他滿含驚懼的雙眼,一字字地道:“不錯,我看到你跟那位‘任莊主’在靜安堂外說話了,可他是個假貨,真正的任莊主那時已經遇害,尸身被藏匿在后堂里間,待其入內,便以佩刀貫穿尸身xiong膛并偽造成任莊主在此自盡的假象,隨后fanqiang逃離,而我就在外面看著,發現此人不對勁,于是跟了上去,從火宅后門直抵城外?!?/p>
“后門……”十九不可置信地看著他,“火、火宅哪來的后門?”
應如是這下是真覺得意外了,想到口說無憑,索性道:“我帶你去看一看?!?/p>
十九心中驚疑不定,聞言有些意動,轉念想到房門被人上了鎖,院外還有看守,這要如何走得了?
卻見應如是走到床榻右側墻邊,推開了那扇小窗,回頭對他招手道:“你要是還肯信我一次,就過來吧?!?/p>
說罷,應如是便如燕兒般輕盈靈巧地從窗口翻了出去,十九急追兩步又停下,猶豫了一瞬,他猛地一咬牙關,也跟上了。
屋后種有一排榆樹,幾步外就是排水溝,應如是帶著十九自此離開,繞開高墻,踏過花徑,又穿了兩個月洞門,一條曲廊便出現在他們眼前,十九認出這里是洗衣房的背面,沿著曲廊過去才是正門,因為繞遠,平日里很少有人從這兒走。
洗衣房跟靜安堂的位置可謂是南轅北轍,中間還隔著占地不小的水池,任天祈的尸身上也沒有水漬,十九正要詢問,應如是卻拉住他的手臂,直接跨過曲廊轉角處的欄桿,鉆進一叢茂密的竹子里,眼前驟然黑了下來。
即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,應如是也能準確預判出十九會有的反應,另一只手及時捂住了他的嘴,以免其驚呼出聲,同時道:“別怕,跟著我。”
十九定了定神,手下摸到了堅硬粗糙的巖石,心中頓時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想,小聲道:“我們……是在石頭里面?”
應如是未置一詞,牽著他往前走,很快就到了盡頭,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他伸手推開那塊石板,天光立即透了進來,刺得十九閉了閉眼,適應后才回頭看向來路,愕然發現身后竟然是一座假山,兩邊還有水。
十九在火宅里住了七年,從來不知道這里還藏著一條暗道,應如是卻沒有給他更多時間,繼續帶著人趕路,不一會兒便轉進了昏暗過道,待他們從中出來,眼前便出現了一面高墻。
片刻愣怔過后,十九認出了這里是什么地方,他不敢置信地掙脫了應如是的手,拖著踉蹌步伐來到墻邊,先看見了一間小院,稍遠些則是藏在竹林彼方、若隱若現的一棟獨屋,而他在不久前才從那里離開。
“靜安堂……”十九雙膝一軟,差點就癱倒在地,幸被應如是一把扶住了。
“剛才那條過道,往東可通前院,向西則是出宅,倘若推測無誤,尸體是先被藏在早晨那批貨物里偷運至前院,由幫兇接手后再從這條密道轉移到靜安堂內,著緊準備好后,兇手便自西邊進來,特意繞到靜安堂前面與你打了照面?!?/p>
要撐住一個文弱的年輕人,費不了應如是多少力氣,可他能感覺到十九在發抖,整副身軀就跟抽去了骨頭一樣,連人帶魂地往下墜,應如是沒有因此放柔語氣,反而加大手勁將十九強行拽起來站住,附在他耳邊問道:“在你我相繼離開院落后,幫兇就帶著任莊主的尸身潛入借道,這說明了什么?”
運尸路線已經明了,幫兇能夠做成這件事,不僅要提前熟悉這條暗道,還得對十九的動向了如指掌,縱觀整個火宅,這樣的人實在不多。
應如是放開手,取出那張拓有半截鞋印的白抄紙,將它展示在十九面前,道:“這是我在假山入口處發現的,想來幫兇運尸后撤得匆忙,不慎留下了馬腳,你心里懷疑誰,不妨以此印證。”
十九已經面無人色,他沒有立即去接這張紙,而是氣若游絲般問道:“你既非幫兇,又發現了這么多線索,為何不自己現身澄清,卻來找我?”
應如是道:“因為我在躲人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