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（第1頁）

那男人口口聲聲你們西洲，又直稱大宸五公主乳名……燕羽衣喉頭滾動，當(dāng)即鎖定一人。

西洲的死對頭，敵國大宸的親王景飏王——

蕭騁！

說起來也好笑，冥冥之中似乎天要亡我。西洲與大宸兩國，皇族子嗣都不怎么興盛，也算是同病相憐，頗有種用子嗣綿延換風(fēng)光權(quán)勢的意味。

燕羽衣無聲輕嘆，此刻作階下囚，人家嘲諷幾句也沒什么，畢竟命在景飏王手上，即便自己有他所想取用的籌碼，蕭騁也仍占得上峰。

但誰是刀俎，燕羽衣都沒工夫思考，只要魚肉不是自己。。

從宮里沖出來時，他挨了敵軍好幾箭，但那時情勢緊張，根本感受不到疼痛，心中只有帶太子突破重重包圍的念頭。

箭頭鋒利，緊挨著皮肉擦過，xiong前的傷口火辣辣地疼。

燕羽衣低頭掀起袖口看了眼，皮開肉綻，真是血淋淋得駭人。夜行衣有防水的功效，鮮紅色覆蓋在皮肉之上，干涸結(jié)痂，像是層特別的盔甲。

西涼人攻破皇城前，他奉命前去宮中辦事，皇帝感染風(fēng)寒久病不起，宮人們也都著了魔似的發(fā)了瘋病，太醫(yī)的診治收效甚微，欽天監(jiān)說不出所以然，太子便請了外頭的江湖游醫(yī)來，試圖碰碰運(yùn)氣。

在此之前，燕羽衣忙于處理軍務(wù)，家中也有許多事亟待解決，太子便未將此事告知他，以至于反應(yīng)過來為時已晚。

燕羽衣深呼吸，吸入的涼氣將喉管凍得發(fā)抖，身體數(shù)處受傷，以至于他已經(jīng)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傳來的痛感，強(qiáng)行打斷他反復(fù)聚攏的思緒。

在最不該放松的時間里，他竟陡生就這么撒手的念頭。

無論太子是否與他一墻之隔，皇都都是被西涼人占領(lǐng)的戰(zhàn)利品，燕氏，燕氏所有人已葬身兵戈火海之下。

“是我對不起你們。”燕羽衣閉眼，鼻翼酸楚逐層蔓延上來，就連聽他悔恨的人都沒有，空對一室冷落。

從前在私塾中與通曉古今的先生爭得面紅耳赤，什么朝代更迭，本就是史書添一筆的事，既然當(dāng)權(quán)者無法再統(tǒng)御天下，那么為何不后來者居上呢。

那日，先生氣得拂袖而去，而他也被父親留在祠堂跪家法。

父親疾言厲色，斥他不敬先生，不尊君上，燕氏滿門因有他這般的少主而羞恥。

燕氏少主啊，多么冠冕堂皇的稱號。

燕羽衣額角抵著冰涼的墻壁，潮意順著他的后背攀爬，xiong膛洇shi一片，說不清是淚水還是別的什么。

皇都連綿的火海，燒毀的何止是洲楚打造的半壁輝煌，百姓因此蒙難，卻被當(dāng)作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。

燕氏的尊寵沿襲多少代，便替洲楚皇帝殺了多少人，蕩平多少艱險，怎么就到了自己這瞬息傾覆呢。

燕羽衣昏昏沉沉地，耳畔回蕩屬于父親的叮囑，即便父親大人已去世多年，他也仍記得這個身姿卓越偉岸的男人托起自己，將他架在肩頭，面前起伏的山巒盡收眼底。

父親說：“燕家已經(jīng)與洲楚皇室緊密相連，血與肉共呼吸，沒有了燕氏的洲楚活不成，洲楚被西涼吞沒，那些附屬我們的部下也會因此被抄斬。”

“我們是海鳥與汪洋的關(guān)系，山巒與草木的情誼。”

“所以我們不能停，停不下，你必須舍棄那些沒有必要的情感。”

“但不能犧牲自己，因?yàn)闆]有人比你更清楚燕氏，更了解洲楚的難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