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《鬼化妝》（第3頁）

“嗤啦——！”

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響起！

我竟然真的掙脫了！巨大的慣性讓我向后猛退幾步，后背再次重重撞上墻壁，五臟六腑都震得生疼。我驚恐地低頭看去，只見自已的手腕上，赫然殘留著幾道被粗糙紙邊刮破的血痕，火辣辣地疼。而被我掙脫的紙人新娘，那只抓住我的紙手，竟被硬生生撕裂了！半截紙糊的手掌連著扭曲的竹篾指骨，還孤零零地掛在我的手腕上，像一件來自地獄的、無法擺脫的恐怖飾品！

“呃…啊……”

紙扎頭顱的嘴巴，那個用朱紅畫出的僵硬“一”字，微微開合了一下，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、類似嘆息又似憤怒的氣音。那兩只墨點的眼睛，似乎更深、更黑了，死死地“釘”在我身上，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怨毒。

跑！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！什么錢，什么契約，什么管家的警告，統統見鬼去吧！

我再也顧不得其他，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，轉身撲向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雕花木門。沉重的門栓被我撞得哐當作響，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撞了出去。

外面依舊是那間空曠死寂的廳堂，管家早已不見蹤影，只有我帶來的化妝箱還孤零零地放在紫檀木桌上，旁邊是那堆散發著霉味的錢。我連看都不敢再看一眼，更別提去拿那些索命的鈔票，只想立刻逃離這座吃人的鬼宅！

我跌跌撞撞地沖出沈家老宅沉重的大門。冰冷的夜風帶著露水的濕氣，猛地灌進我灼熱的肺腑，卻絲毫無法驅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。我像被無形的厲鬼追趕，沒命地在漆黑無人的石板街道上狂奔，耳邊只有自已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，身后那棟巨大的、如通蟄伏巨獸般的沈家老宅，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濃得化不開的陰影，仿佛無數只窺伺的眼睛。

不知跑了多久，直到肺葉火燒火燎，雙腿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，我才敢在一個亮著昏黃路燈的街角停下來，背靠著冰冷的磚墻，渾身脫力地滑坐在地。冷汗早已浸透衣衫，夜風一吹，冷得我牙齒打顫。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不止，手腕上那幾道被紙邊刮破的傷口和那半截殘留的紙手掌，火辣辣地疼，更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惡心感。

我哆嗦著，用完好無損的那只手，顫抖著去撕扯還掛在我右手腕上的那半截鬼東西。粗糙的紙邊摩擦著傷口，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。終于，“嗤啦”一聲，那半截冰冷的、毫無生氣的紙手掌被我狠狠扯下，厭惡地扔在地上。它落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，那幾根用細竹篾彎折出的扭曲手指，在昏黃的路燈下，依舊詭異地微微蜷曲著，指向我。

然而，就在那半截紙手離手的瞬間，我的胸口內側口袋里，卻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灼熱！

我猛地一僵，手指顫抖著探進去，指尖觸到一個溫熱的、硬硬的小盒子。

是那個錦盒！那盒放在梳妝臺上、顏色鮮亮得不正常的胭脂膏！

我是什么時侯……鬼使神差地把它塞進自已口袋的？！恐懼瞬間攫住了我。是在掀開蓋頭之前？還是在極度驚恐中無意識的動作？我完全想不起來！它像一個滾燙的烙印，緊貼著我的心臟位置，散發著源源不斷的熱量，那熱量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甜腥味，透過布料絲絲縷縷地滲入我的皮膚。

我觸電般地將它掏了出來。昏黃的路燈下，那個巴掌大的錦盒靜靜地躺在我的掌心。盒蓋因為剛才的狂奔已經松脫，露出了里面那半盒如通凝固鮮血般的胭脂膏。那鮮紅得刺眼的顏色，在燈光下仿佛擁有自已的生命，無聲地流淌、蠕動。那股混合著陳年脂粉的甜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鐵銹腥氣的味道，此刻變得無比濃郁，絲絲縷縷，鉆進我的鼻腔，纏繞著我的神經。

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，燙得我掌心劇痛。

我猛地揚起手，用盡全身力氣，想將這個不祥的邪物狠狠砸向遠處冰冷的墻壁，讓它粉身碎骨！

就在手臂揮出的剎那——

一陣冰冷刺骨的陰風，毫無征兆地從我身后漆黑狹窄的巷道深處卷來，打著旋，吹得地上的落葉和灰塵簌簌亂飛。

風中，一個極其微弱、飄渺得如通錯覺、卻又清晰得如通貼耳呢喃的聲音，再次幽幽地響起，帶著一絲冰冷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執著：

“……胭脂……沒暈開……就好……”

聲音落下，那陣陰風也倏忽消散，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
只有我手中那個小小的錦盒，依舊散發著詭異的灼熱，那盒中的胭脂紅得刺眼，像一只永不閉合的、流淌著血淚的眼睛，死死地“盯”著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