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頁紙頁翻過時,有東西簌簌落下。
阿米爾接住那片薄如蟬翼的紙,借著手電筒的冷光,發現所謂的“電路圖”上,用隱形墨水畫著細密的網格。
他從口袋里摸出林月給的氨水試劑,小瓶傾斜時,液l在紙上暈開,像滴眼淚。
坐標顯現的瞬間,他的手指抖得握不住筆:“n
35°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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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1°26”——那是德黑蘭南部的坐標,他記得瑪麗亞姆上個月在郵件里提過:“鳶尾計劃的備用存儲點,就算服務器炸了,這里也能保住數據。”當時他正忙著給社區修發電機,只回了句“別太累”,現在想來,妻子在郵件末尾畫的小鳶尾花,原來藏著這么深的秘密。
手機屏幕亮起時,地圖上的紅點刺痛了他的眼。
醫院遺址——那是扎赫拉出生的地方,瑪麗亞姆當時疼得咬破了他的手背,說:“要是戰爭能停在今天就好了。”現在那個地方成了一片廢墟,卻可能藏著女兒失蹤當天的線索。
金屬摩擦聲突然刺破黑暗。
阿米爾貼著車庫裂縫望去,沙希德中士正用軍靴踢著裝甲車的履帶,刀疤在月光下泛著青。
“今晚加大巡邏。”他對士兵說,“我聞到老鼠血的味道了。”
阿米爾的拇指摩挲著手機殼上扎赫拉的照片,小丫頭的鼻尖還沾著巧克力,是她五歲生日那天拍的。
他想起在難民船上,扎赫拉抓著他的手腕說:“爸爸,我怕水。”海水漫過甲板時,她的手越來越涼,最后像條滑溜溜的小魚,從他指縫里溜走了。
“我不能等。”他對著照片輕聲說,聲音啞得像生銹的齒輪。
把筆記重新塞進鐵盒時,那半片野鳶尾花瓣從口袋里掉出來,落在“zahra”的字跡上,藍紫色的花瓣與蠟筆的藍重疊在一起,像片小小的天空。
地下車庫的鐵門吱呀作響。
阿米爾貓著腰溜出去,街道像條黑色的河,只有遠處傳來零星的槍聲,像極了女兒愛聽的煙花聲。
他摸了摸藏著畫紙的螺絲刀,又摸了摸胸口的紙條——萊拉畫的兩個小人還在,藍色蠟痕暖得像團火。
前方轉角處,一盞殘燈突然熄滅。
阿米爾的影子被拉得老長,像道等著被風吹散的煙。
他邁出第一步時,聽見身后傳來皮靴聲,很輕,卻清晰得像扎赫拉數星星時的呢喃:“一顆,兩顆,三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