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燃燒的街道（第1頁）

阿米爾的鞋底碾過一片碎玻璃時，街道突然陷入更深的黑暗——最后一盞路燈在頭頂炸成星屑。

他貼著墻根站定，聽著風里飄來若有若無的焦糊味，那是今早導彈襲擊留下的余韻。

無人機的嗡鳴從東南方逼近，他抬頭，看到紅點在云層里忽明忽暗，像極了瑪麗亞姆實驗室里那盞總也修不好的警示燈。

上個月的深夜，他抱著發燒的扎赫拉去敲實驗室門，妻子正對著全息投影罵罵咧咧：“這破玩意兒比扎赫拉的積木還難拼。”小丫頭當時貼在他頸窩里笑，說要給媽媽的機器編首兒歌。

現在兒歌還在他手機備忘錄里存著，扎赫拉奶聲奶氣的童音：“齒輪轉呀轉，螺絲扭扭腰，媽媽的寶貝，不會哭喵喵……”

無人機的陰影掠過頭頂時，阿米爾貓腰沖進一條逼仄的小巷。

墻皮剝落處露出半幅海報，穿花裙子的女孩舉著冰淇淋，彩色顏料被硝煙浸成了灰。

他的手指擦過海報邊緣，突然聽見瓦礫堆里傳來細碎的響動。

三個孩子從倒塌的便利店廢墟里鉆出來，最大的不過十歲，最小的那個抱著個銹跡斑斑的電池，指甲縫里全是黑泥。

他們看見阿米爾時猛地僵住，像受驚的小獸。

“別怕。”阿米爾蹲下，盡量讓聲音放軟。

他想起扎赫拉第一次跟他去實驗室，也是這樣縮在門框后，用睫毛掃著他的手腕問：“爸爸的工具會咬我嗎？”

最小的男孩突然往前挪了半步，電池在他懷里顛了顛：“你要零件嗎？我們有電阻、電容，還有……”他掀開破外套，露出藏在里面的幾截銅線，“這些能換面包嗎？”

阿米爾的喉嚨突然發緊。

上周在難民營，扎赫拉也是這樣舉著從海邊撿的貝殼，說要換棉花糖：“爸爸你看，這個像月亮！”他當時摸遍所有口袋只找到半塊壓縮餅干，小丫頭卻笑得眼睛彎成月牙：“月亮味的餅干，比棉花糖還甜。”

“我不要零件。”他從背包里摸出最后兩塊能量棒，“拿著。”

男孩的手指在能量棒包裝上蹭了又蹭，最終抬頭看向最大的女孩。

女孩咬了咬嘴唇，把能量棒塞進弟弟懷里，然后從褲兜掏出個東西遞過來——是枚缺了一角的齒輪，“這個給你，能修機器的。”

阿米爾接過來，齒輪邊緣還帶著孩子手心的溫度。

他想起瑪麗亞姆總說：“機械是不會說謊的，每個零件都在說真話。”此刻齒輪在他掌心輕顫，像在應和這句話。

無人機的嗡鳴再次逼近時，孩子們已經消失在廢墟后面。

阿米爾把齒輪收進工具包，繼續往醫院遺址方向走。

路過一家五金店時，櫥窗里的扳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，他鬼使神差地停住腳——那把梅花扳手的尺寸，和沙希德中士裝甲車的履帶螺絲正好匹配。

“站住！”

喝令聲像冰錐扎進后頸。

阿米爾轉身，看見五支槍口正對著他的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