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上的橘子糖還躺在那里,玻璃紙反射著燈光,甜香依舊,只是空氣里那點打著旋的秘密,好像被那通電話驚得散了些。
推開辦公室門時,褚硯深沒看賬本,徑直走到落地窗前,城市的霓虹在他眼底碎成一片冷光。他抬手松了松領口,剛才在咖啡館被暖光烘出的那點軟,此刻全變成了冰碴子。
褚硯深走進空無一人的財務室時,燈是暗的。他摸黑按下開關,慘白的光線瞬間鋪記房間,照得散落桌上的賬本像攤開的尸身。
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。
“第三排第二個抽屜”
他拉開抽屜,指尖觸到個冰涼的u盤。插上電腦時,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臉上,把那點從咖啡館帶回來的暖意徹底沖散。u盤里是庫房近半年的真實出入庫記錄,每筆被篡改的數字旁,都用紅筆標著張副總的簽字日期,甚至附帶著幾張模糊的照片——張副總深夜帶人搬箱子的側影,背景正是那排堆著舊宣傳冊的貨架。
走廊傳來腳步聲,褚硯深面不改色地拔下u盤,隨手塞進襯衫口袋,指尖撫平賬本邊緣的褶皺,動作慢得像在整理文件。
陳助理推門進來,手里捏著份文件,見他站在桌前,下意識地攥緊了紙頁。
“二少爺,張副總說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褚硯深打斷他,聲音平穩得聽不出情緒。
“我明天有事來不了公司。”陳助理點頭應下,轉身時,余光瞥見褚硯深正低頭看著桌上的舊賬本,指尖在某行數字上輕輕點著,仿佛只是在核對尋常賬目。他沒看見,褚硯深垂著的眼簾下,那點冷意早已凝成了冰,只是被極好地裹在平靜的表象里,不露分毫。
陳助理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,財務室的門虛掩著,透進一縷走廊的微光。褚硯深抬手按了按眉心,指尖還殘留著u盤的涼意,他轉身重新坐回桌前,將那堆散落的賬本一本本摞好,動作沉穩得像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儀式。
窗外的霓虹透過百葉窗,在賬本上投下一道道豎影,如通劃下的界限。他抽出其中一本,翻到標記著張副總簽字的那頁,指尖沿著簽名的筆畫游走,墨色的字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。忽然,他停在一處,那里的墨水比別處略深,邊緣帶著不易察覺的猶豫——顯然是模仿簽字時的刻意用力。
走到門口,他回頭望了眼那堆賬本,慘白的燈光下,它們沉默地伏在桌上,像一群等待宣判的囚徒。他伸手關了燈,財務室瞬間沉入黑暗,只有那枚藏在襯衫口袋里的u盤,還在散發著微弱的金屬冷光,如通攥在掌心的一枚籌碼。
下樓時,電梯里鏡面映出他的身影,淺灰色開衫還帶著咖啡館的暖味,眼底卻已不見半分柔軟。電梯門打開的瞬間,他撞見保安探頭探腦的目光,只淡淡頷首,便徑直走出了公司大樓。
夜風卷著沙塵撲在臉上,褚硯深把開衫拉鏈拉到頂,遮住半張臉。路邊的路燈忽明忽暗,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,像極了此刻心里的盤算。
手機又震了一下,還是那個“z”的號碼。
“張副總今晚約了人在老倉庫見面”
“嗯”
褚硯深把手機揣回口袋,指腹在布料上蹭了蹭,像是要擦掉那點剛回復信息的痕跡。他沒打車,沿著人行道慢慢走,影子被路燈切割成一段段,落在積著灰塵的地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