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前她與凌歲寒在賀府大門前的爭吵,在長安城街坊中的你追我逃,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,這其中自然包括始終密切注意她們動向的諸天教弟子。
尹若游的武功遠遠不如凌歲寒,眼看著她就要被凌歲寒抓住,一旦她頭上的黑紗帷帽被凌歲寒取下,當眾露出她那張令人一見難忘的臉,吳昌對謝緣覺的誣陷便起不了任何作用。朱砂當機立斷,命令手下藏在暗處以毒煙暫時阻了一阻凌歲寒的腳步,隨后出面與尹若游交涉。
“若想不被她抓住,你得有個藏身的地方,要跟我們走嗎?”
尹若游猶豫一瞬,同意跟隨他們而去。
哪知回去以后,當朱砂將這件事稟告給了秦艽,秦艽臉色驀地一變:“你又自作主張!這么要緊的事,怎么不提前與我說?”
“那不是就晚了嗎?聽她們吵架的意思,凌歲寒應是要帶著尹若游去賀府證明她還活著,我們怎么能讓她的目的達成?師君,你怎么生氣了?”
秦艽見她一臉無辜表情,心生無奈:“我不是生氣,你不認為她們的舉動太刻意了一些?”
“師君是懷疑她們故意演戲給我們看?可那尹若游不過是易容術較為高明,實則武功也不怎么樣,若非被逼到絕處,她哪來的膽子到我們的地盤?”朱砂笑道,“何況她與那個謝緣覺才認識沒多久,她不愿為謝緣覺犧牲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自由,這才是正常的。”
秦艽忽然靜默,停頓了兩息,才輕聲一笑:“若這世上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,抵玉和春燕又為何要互相為對方犧牲?”
“她們是姐妹,還是雙生姐妹,只不過挺奇怪,兩張臉居然長得不一樣。但她們的的確確是在同一天出生,到八歲前都沒分開過的,那自然比別人不同。”朱砂仍是堅持自己的意見,“那尹若游和謝緣覺認識的時間甚至還不到半年,難道還能是什么生死之交不成?”
秦艽的笑聲里更多了幾分感嘆:“認識不久又如何……這世上還有愿意為陌生人犧牲的傻子……”
朱砂歪歪頭,語氣十分贊同:“那確實是傻子。”
秦艽臉上神色越發(fā)復雜,凝視著朱砂道:“可你不是也說過,你愿意為了我犧牲嗎?”
“那是因為師君對我好啊。”朱砂毫不遲疑地抱著她的胳膊,坦誠自己的真心,“我活這么大,師君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,但我曾經也懷疑過師君的。”
諸天教乃是南邏諸多佛家教派中的一支,珂吉丹出生在諸天教所管轄的南邏白城,因她出生那日,天有異象,諸天教眾人又以法器驗證,選定她為教中下一任吉祥圣女。尚在襁褓里的珂吉丹從此與父母親人分別,孤獨長大,在佛經中學的是因果善惡,耳濡目染的則是叵測人心、爭名逐利、弱肉強食,人人以她為尊,人人利用她勾心斗角。
遇見秦艽,認識秦艽,乃是一個意外。從初遇的那天起,秦艽便對她極好,好到令她疑惑不解。她起初認為對方是別有目的,然而為了好玩,她仍是故意隱瞞身份,裝作諸天教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弟子,就這般在私下里與秦艽交往了將近兩年的時間。
無數(shù)次的暗中試探,對方自始至終關心她,愛護她,甚至收她為徒,毫無保留地教她毒術以及武功。
直到又一次意外,她在秦艽面前殺了一個人,她的身份終于暴露。
珂吉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害怕。
——師君知道我騙了她,她會生我的氣嗎?
——她還會原諒我嗎?
出乎她意料的,秦艽雖有幾分驚訝,卻不怎么動怒,反而微微笑道:“這樣也好……你能自己保護自己……”
很早以前,她便問過秦艽:“為什么師君會對我這么好呢?”
“大概是緣分吧。”秦艽刮了一下她的鼻子,“第一次見你,便覺得和你有緣。”
朱砂不相信這世上有什么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陌生人好。
但從聽到這個答案的那一刻起,朱砂愿意相信緣分。
“我當初試探了師君那么久,還好師君沒有怪我。”朱砂又笑道,“尹若游也不會是傻子的。我聽抵玉說,她自幼在醉花樓為尚知仁做事,若是傻子,根本活不下去。所以,短短兩三個月時間的相識相交,不足以讓她為了謝緣覺冒險。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