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被奸臣小人蒙蔽,還能稱得上是英主嗎?”
說完這句以后,凌歲寒沒有等俞開霽的回答,終于不再回頭,徑直往前走去。
四人離開俞家,再度坐上馬車,往無日坊的方向行駛而去。車廂內,謝緣覺靠著廂壁,闔目休息;顏如舜與尹若游則交換了數個眼神。
凌歲寒偏頭瞧她們一眼,直截了當問道:“你們看來看去的干什么?有話直說啊。”
顏如舜躊躇道:“我們在想你剛才說的話?!?/p>
凌歲寒道:“我剛才說的話可太多了,哪句?”
顏如舜道:“如果當今君主不是堯舜,而是桀紂,你又當如何?”
正在休息的謝緣覺緩緩睜開雙眸。
凌歲寒道:“我問的是俞開霽?!?/p>
尹若游道:“可你不是一直想要進鐵鷹衛做事嗎?”
凌歲寒一時語塞,嘴唇微微動了動,半晌過后才鄭重道:“無論我身在何處,我只會做我認為正確的事,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規矩可以控制我。對于我而言,達官顯貴與黎民百姓沒有區別,君與臣也沒有區別,只有好人與惡人才有區別?!?/p>
要知她們才剛剛聯手殺了尚知仁,這句“君與臣沒有區別”可謂含義深遠。
顏如舜的心一下子沉下來,緩慢又慎重地道:“佛門講究眾生平等,我是認同的。但只是我認同、我們認同沒有用處。事實是,從古至今,這世上的人從來沒有真正平等過。就像……若是我們要殺一個普通小賊,輕而易舉;但為了除去一個尚知仁,我們付出的代價可不小,還害了那么多魏家仆役的性命。到現在,我也不知道他們其中是不是有無辜……”
更何況當今天子?要殺他,必定造成天下動蕩。
凌歲寒完全沒料到對方已經猜到自己的身份,自然沒聽懂她話里隱藏的意思,尹若游卻是瞬間了然。
那又怎么樣呢?尹若游并不在乎天下,并不在乎這丑陋骯臟的人間。她唯一憂慮的是弒君這個行為太過危險,她從前無所謂自己的性命,現在卻很在意自己的朋友們的性命。
顏如舜滿是無奈,突然問道:“舍迦認為呢?”
猜也猜得到,以謝緣覺的性格,她不可能接受弒君成功之后帶來的后果。顏如舜是希望謝緣覺能說出一番有道理的話,或許能稍稍改變凌歲寒的想法。不過,理智歸理智,顏如舜內心其實很明白,所謂的天下太遙遠,父母的血海深仇則是實實在在發生在凌歲寒身上的,真的要她放棄,這太過殘忍。
自己也絕對沒有資格這么做。
顏如舜按了按自己的額頭,還是望向謝緣覺,等她說話。
可惜在不知道凌歲寒的真實身份以前,謝緣覺實在猜不到凌歲寒會有弒君的心思,當然更不懂顏如舜詢問自己的目的,她只是神色悠遠,若有所思:“方才俞司階說,歷朝歷代都有貪官污吏,而歷朝歷代也都有懲治貪官污吏的律法,卻從未有哪本律典記載了天子犯錯,應該如何處置……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