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之道,無需先帝傳授,隆慶帝早已使得爐火純青。
在裴雄消滅大周最后一個威脅時(shí),隆慶帝精心選擇了一種方式,消滅了對趙家皇座最有力的威脅。他自認(rèn)他沒有心軟,卻也絕不算狠。
將軍聲名半點(diǎn)無損,裴家富貴一如既往,只消將軍受點(diǎn)皮肉之苦罷了。
要知裴雄多年來仗著先帝恩信,種種“將在外,君令有所不受”的出格舉動不計(jì)勝數(shù),譬如視皇帝派去的監(jiān)軍如無物,擅自斬殺麾下四品武將,回朝時(shí)不第一時(shí)間進(jìn)宮復(fù)命,甚至還曾帶過刀劍上殿,舉告裴雄有反心的折子就從沒斷過。
他敢說放在前朝任一皇帝手里,裴雄早就身家性命不保,全家遭殃。
而他感念將軍護(hù)佑趙家江山之恩,不管那些折子是憑空揣測,還是真有實(shí)據(jù),他都沒理會過。對付了裴雄后,他看裴家人還算安分,也沒再降下雷霆,甚至還念在裴貴妃多年陪伴他的份上,賞了她一個兒子。
老家伙挺了十年,終于撒手人寰。隆慶帝半是心安,半是喟嘆。
他嘴角向下耷拉,目放悲色,在旁邊貴妃的哭泣聲里,撫xiong大慟:“朕失肱骨矣!”
裴貴妃哭得昏昏噩噩,聽不到皇帝說了些什么,眼前一黑,竟暈厥過去。
醒來已被侍女扶到小榻上憩著,皇帝坐在她榻前,難得地執(zhí)了她手安慰:“婉兒,莫太難過了你兄長年事已高,難降病魔,解脫也是好事。朕擬為他加贈太師,隆辦喪禮,你啊,要節(jié)哀,少哭些”
裴貴妃眼里洇著淚,掙扎坐起,“謝陛下安慰,臣妾,臣妾沒有兄長了”
話未說完,淚珠漣漣而落。
貴妃悲傷之下,舊病復(fù)發(fā),臥床不起。
裴簡來探病,慣輕佻的做派也變得沉郁,關(guān)起門來低聲殷殷勸慰,“姑母,您要撐住,別壞了身子。”
“姑母省得。”裴貴妃虛弱地斜倚熏籠,笑容里帶著凄涼,“你父親病的這些年,我總盼著他身體痊可,回到京城,與我見一見。誰想到竟年年不得見,這下可好,要到黃泉才能兄妹重逢”
她怔怔說完,眼角又微shi,貼身侍女取了帕子為她拭淚。
裴簡靜靜道:“姑母,有件事您恐不知,父親害的不是普通的頭風(fēng),他的病,此生難好。”
“不是普通的頭風(fēng)?”裴貴妃蹙了眉,不解其意。
“之前不和您說,是不想您傷心多思,現(xiàn)在父親已去,大事在即,沒有必要再瞞著您了。”
暖香彌漫的宮殿里,裴簡以十年前侯府接到宮里賜來的菜肴為開頭,緩緩講了一個涼薄君主迫害功臣的故事。
裴貴妃美目涌滿震驚,攥著袖爐的手止不住地抖。
當(dāng)裴簡講到故事結(jié)尾,功臣之子臥薪嘗膽,十年磨一劍地準(zhǔn)備復(fù)仇,功臣選擇親手了結(jié)自己為兒子鋪路時(shí),貴妃手一滑,哐啷幾聲,袖爐摔到了地上。
“我不信!”貴妃驚恐道,“阿簡,你快告訴姑母,你說的都是假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