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進嘴,飴糖特有的甜膩瞬間溢于唇齒,濃郁到黏住她喉嚨,一股濁氣逼她向外吐。
她不得不捂住嘴,強行吞咽下去。
沈宣欣慰道:“阿棠,多吃幾個,小時候你吃一碟子都不夠,央我給你買。我怕你吃壞牙,只能拿騎木馬哄你,這才讓你不再嚷著吃糖。你騎木馬時,總愛喊幾句口號,愛喊什么來著,你還記得嗎?”
沈宜棠登時一凜。
再看沈宣眼睛微闔,面帶惆悵,全情沉浸在回憶里。
——不是在試探她。
她搖頭,“不記得。小時候的事,我大半忘了??嗫啾е鴱那暗拿篮没貞洸环?,又如何能過好眼前生活?這飴糖,我也不愛吃了,太粘牙?!?/p>
“不愛吃了?”沈宣如遭當頭一擊,慢慢道,“好吧,阿棠說得有理,是阿兄太執著于過去了。”
他垂喪地拿起幾枚飴糖球,放在自己口中,緩緩嚼動——以一種咀嚼悲傷的姿態。
沈宜棠默默看著他的愁容,她僅僅暫時借用沈五娘的身份,無意卷入沈五娘與家人的愛恨,沈宣這份略帶古怪的悲傷,她沒辦法承接。
她現在就是懊惱,昨晚一時口快,給沈宣安了個以棍棒教訓妹妹的形象,實在離譜。
一室空氣凝滯,沈宜棠為了緩解尷尬,扭頭四望。沈府書房窗明幾凈,三壁皆書,地上零散放了幾個箱篋,籠蓋半敞,里頭的畫軸卷冊紙頁泛黃,縈著微苦的陳年味道。
薄脆的書頁層帙堆疊,其中旁逸斜出的一角,驚現沈宜棠熟悉的名字。
她的手下意識地伸過去。
“阿棠,”沈宣道,“這幾箱書都是父親私藏,他不許人看。我見書要被蟲蛀了,才搬出來打開曬一曬?!?/p>
沈宜棠長袖拂卷,乖乖正坐,“連阿兄也不能看?”
沈宣站起,親自彎腰將書篋逐個關上。
“是的,阿兄也不曾看過?!?/p>
——哦,沈執柔又不在這兒,拿來幾本看看,他哪能知道?
沈宜棠安安分分喝飽三杯茶水,起身告辭。
回到房中,她從袖里摸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書冊——不許人看,又沒說不許人偷。
書不甚老,墨色尚黑,封皮正中“晏元昭”三字端正勁挺,有筋有骨。
打開是一本七弦琴譜,抄錄了幾十首琴曲譜調,多半不具名,她一頁頁翻過,默誦琴音,一小半琴曲倒是識得的,后邊的就復雜了,不好懂。
沈宜棠越看越驚訝,若這本琴譜真是晏元昭的,那他琴藝不俗,起碼能在歡場里混個琴師當當。
可是他的琴譜,又為何被沈執柔私藏?
……
宋蓁妹妹出閣當日,天晴晝暖,煦風和暢。親迎禮在日暮,宋蓁與沈宜棠中午出府,乘馬車前往宋家。
路上與宋蓁聊起來,沈宜棠才知宋蓁妹妹要嫁的人,是晏府郎君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