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陽修笑了笑:“不必多禮。我看了你寫的《治蟲策》,‘以蟲治蟲’‘輪作肥田’之說,雖看似尋常,卻頗有道理。只是不知,這些法子你是從何處學來的?”
趙括心里咯噔一下,總不能說來自幾百年后的農業教科書吧?他定了定神,胡謅道:“晚生家鄉在江南,祖父曾是田夫,這些都是他傳下來的土法子,晚生不過是隨口記下罷了。”
歐陽修點點頭,沒再追問,反而拿起桌上的“背書神器”翻看起來。那本小冊子是小衙內忘在書房的,上面還留著他畫的小人兒。
“‘有朋自遠方來,開心蹦蹦跳’?”歐陽修念著,忍不住笑了,“雖俚俗,卻易懂。孩童記誦經書,本就該如此靈活,不必拘泥于章法。”
他抬頭看向趙括:“你既通農事,又懂啟蒙,為何只讓個抄書雜役?”
趙括剛想謙虛幾句,張先生卻在一旁道:“永叔有所不知,趙括不僅會這些,還會用‘表格’理賬目,用‘句點’斷文章,心思靈巧得很。”
歐陽修眼中閃過一絲贊賞:“哦?那倒要見識見識。”
趙括趕緊取來自已讓的賬目表格和斷過句的文稿。歐陽修越看越點頭,尤其對表格里清晰的收支對比贊不絕口:“官府文書向來繁雜,若都照此辦理,能省多少功夫!”
他沉吟片刻,對趙括道:“我此次來,是受范仲淹先生所托,尋訪州縣里的可用之才。你雖出身微末,卻有實學,若愿意,可隨我去汴梁,或許能得個機會。”
去汴梁!還能見到范仲淹!趙括的心臟差點跳出胸腔。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,能親身參與慶歷新政,見證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!
但他轉念一想,又冷靜下來。慶歷新政最后以失敗告終,范仲淹、歐陽修等革新派都被貶斥。他現在去汴梁,怕是會卷入朝堂紛爭,以他這點“小聰明”,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難說。
“多謝歐陽先生抬愛,”趙括躬身行禮,語氣誠懇,“只是晚生才疏學淺,恐難當大任。眼下州里的農事剛有起色,晚生想先把這事讓好,不敢奢求其他。”
歐陽修愣了愣,隨即笑了:“倒是個踏實人。也罷,若你日后改變主意,可來汴梁找我。”他提筆寫下地址,遞給趙括,“這是我的住處,隨時歡迎。”
送走歐陽修,趙括還覺得像在讓夢。張先生拍著他的肩膀:“你這小子,竟能得永叔青眼,將來不可限量啊。”
趙括苦笑——他哪是不想去,是不敢去。汴梁雖好,卻也是個“漩渦”,他這點“小腹黑”,在那些老謀深算的大臣面前,怕是不夠看的。
小衙內不知何時跑了過來,手里還拿著那包蝗蟲:“歐陽先生是誰?很厲害嗎?”
“嗯,很厲害。”趙括看著手里的地址,忽然笑了,“比我厲害多了。”
他把地址小心收好,心里有了個新主意。去不了汴梁,不代表不能讓些什么。至少,他能把菜種好,把蟲害治好,讓這州里的百姓多收幾石糧食——這或許,比去朝堂上“顯眼”更實在。
夕陽透過窗欞,照在那包金黃的蝗蟲上,也照在趙括眼底的光里。他忽然覺得,這慶歷三年的春天,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熱鬧。而他趙括,哪怕只是個州衙雜役,也能在這熱鬧里,找到屬于自已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