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聲清脆,像雪后屋檐滴落的水珠,敲在石階上,叮咚作響。就在這瞬間,巷口屋檐積雪“簌”地滑下一小塊,驚起幾只寒鴉,撲棱棱飛向灰天。
霍明琛愣住,手里的銀鎖差點掉落。他低頭一看,鎖面竟映出嬰兒右掌的輪廓——那顆紅痣,恰好落在鎖心蓮花紋的正中央,分毫不差。
“你……你認得我?”他喃喃。
老漢在一旁看得發毛,后退兩步,嘴里念叨:“活了……真活了……”
霍明琛沒理他,只覺胸口一股熱流涌上,竟比昨夜偷喝父親的烈酒還燙。他小心翼翼將銀鎖塞回懷中,又脫下外袍,將嬰兒裹緊些。襁褓太薄,他能感覺到她身子冰涼,可那笑聲還在耳邊回蕩,像一道光,劈開了整條陰冷的巷子。
“我帶你回去。”他說。
老漢急忙攔:“使不得!這娃來路不明,又帶血,惹禍的!”
“我爹是督軍。”霍明琛挺起胸膛,七歲的少年站在晨光里,影子拉得老長,“惹了禍,我擔著。”
他抱起襁褓,轉身就走。腳步堅定,踏在濕石板上,發出清脆的響。襁褓中的嬰兒沒再哭,只睜著烏溜溜的眼,盯著他的側臉,嘴角仍掛著笑。
巷角,那扇破窗后,黑貓悄然蹲回窗臺。它綠眼微瞇,尾巴輕輕一甩,像在點頭。
——
督軍府西跨院,爐火未熄。
霍督軍剛換下軍裝,正欲歇息,忽聽外頭一陣喧嘩。管家匆匆進來,臉色發白:“少爺……少爺抱了個嬰孩回來,說是在后巷撿的……”
霍督軍猛地抬頭。
“嬰孩?后巷?”
“是……就是昨夜那處。”
他霍然起身,大步走向院門。風掀開簾子,吹進一股冷氣。他站在臺階上,遠遠望見霍明琛抱著襁褓走來,步伐踉蹌卻堅決。那孩子臉上記是汗,可眼神亮得驚人。
“爹!”霍明琛喊,“她笑了!我拿銀鎖碰她,她就笑了!”
霍督軍站在原地,目光落在襁褓上。嬰兒的臉露在外面,小嘴微張,似還殘留笑意。她右手輕輕搭在霍明琛臂彎,掌心朝上。
風忽然靜了。
霍督軍看見了那顆紅痣。
它靜靜躺在掌心,紅得像一滴未落的血,又像一顆將燃未燃的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