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明珞見老夫人各打五十大板,連忙上前一步,裙擺輕掃地面,一日既往姿態溫婉:“祖母,孫女覺得此事不能就這么了了。”
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得意,聲音柔得像浸了蜜,卻字字扎向沈清辭:“自清辭姐姐回府,府中確實多了許多風波。先是壽宴上明玥妹妹墜虎毀容,再是今日賞花宴鬧出血案,差點致使二哥被刑罰,樁樁件件都與姐姐脫不開干系。若不嚴懲,怕是難以正府中風氣。”
短短幾句話,把本該是沈明軒的錯全部推在沈清辭身上,反倒全成了她的錯處。
頓了頓,沈明珞抬眼看向老夫人,:“孫女不才,這些年常被邀請參加貴族宴會,倒也從未見過像今天這般驚世駭俗之事,傳出去,只怕會對侯府不利。況且,三殿下何等身份,必然也不待見惹是生非的人。他如今對姐姐或許有幾分興趣,可這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,若姐姐總這般惹出麻煩,怕是用不了多久,就會惹得三殿下厭煩,到時候不僅姐姐自己處境難堪,怕是還會連累整個侯府呢。”
沈明珞這話說的明白,無非是她才是京中貴女,就算沈清辭是侯府嫡女,但是貴族不認也沒用,大家認得還是她這個經常出現的二小姐。
而且,就算三皇子現在對沈清辭有意也是暫時的,過了這段時間還是上不了臺面。
沈淬蘭果然動容,沈明珞畢竟是從小在身邊長大的,論親疏,也要比沈清辭親一些,再者,沈清辭如今鋒芒畢露,得理不饒人,確實太難以管束了。
柳玉茹也跟著符合:“母親,明珞說得是,她一個鄉下回來的,哪懂什么京中規矩?留著只會繼續惹事,不如……”
“繼續惹事?”沈清辭冷笑一聲,打斷她們兩人的話,“敢問母親和二妹妹,府中是我帶進來的‘牽機引’,還是我買通婆子栽贓自己?是我讓沈明軒當眾殺人,還是我讓李家退婚?若說烏煙瘴氣,到底是誰在背后布這么大一個局,非要置侯府嫡女于死地不可?”
她步步緊逼,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:“今日之事,早已不是簡單的誣陷。我到百草堂是祖母和父親親自允許的,為何卻被人盯梢?難道是因為不放心父親和祖母的決定?再到今日的毒藥栽贓,當眾置我于死地,分明是有人一步一步要毀了我,若我不反抗,早不止被拋尸荒野多少次了!祖母難道忘了當初明軒弟弟為了誣陷我,甚至不惜動用巫蠱之術嗎?他們如此迫切的想趕走我,到底是為了什么?”
說到這兒,她頓了頓,狠狠掐手心擠出兩滴淚,跪在沈淬蘭面前,“祖母,我不過是一個剛鄉下回來的小丫頭,甚至還沒有及笄,我想知道我回來,到底擋了誰的路,要如此這般對帶我一個小丫頭,毀了我,到底對她有什么好處?”
沈淬蘭握著佛珠的手猛地收緊,她怎么沒想到這一層,沈清辭還是個丫頭,這般處心積慮,絕對不簡單。
她也不由心疼這個丫頭,連忙讓張嬤嬤把人扶起來,“清辭莫怕,祖母定會為你做主。”
沈明珞也沒想到沈清辭如此伶牙俐齒,但局面絕對不能被她扭轉過去,她反駁道:“姐姐這是說什么胡話?誰會費盡心機害你?不過是你自己不懂規矩,四處樹敵罷了。”
“不懂規矩?”沈清辭轉向老夫人,“祖母,孫女委屈,您怕我不懂規矩禮儀,特地請了林嬤嬤為我教學,可我也是前幾日看到若萱妹妹學的禮儀,才知道林嬤嬤教的一直是錯的,我知道此時定不是您的安排,可林嬤嬤是您特地請來的,又是誰能越俎代庖,給她下命令,教我錯的規矩呢?”
沈若萱被點名,下意識挺直脊背反駁道:“林嬤嬤可是宮里出來的老人,教的規矩怎么會錯?我學這么久從未出過錯。姐姐學的有問題,定是自己不用心,怎么反倒怪起嬤嬤來?”
柳玉茹拿出主母的威嚴:“清辭,你不肯好好學便罷,反過來誣陷林嬤嬤,豈不是糟蹋了老夫人的一片好心?”
“誣陷?”沈清辭挑眉,“那便請林嬤嬤親自來與我對峙吧。”
林嬤嬤被兩個小丫鬟引著走進來,她穿著一身深青色比甲,頭發梳得一絲不茍,眼角的皺紋里藏不住的得意。
她在侯府教規矩這些日子,老夫人從不過問細節,柳玉茹更是時常私下賞她些銀釵綢緞,如今沈清辭把她叫來,定是老夫人要論功行賞了。
見了老夫人,她跪下磕頭,規矩得體,聲音洪亮:“老夫人安。”
沈清辭沒等她喘勻氣,便緩步走到她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深水:“林嬤嬤,你在宮里待了二十多年,什么樣的風浪沒見過?有些事,藏是藏不住的。”
林嬤嬤抬頭看她,猛地還拿不準她這話什么意思,她是背地里做了很多事,但是大多數也是按命令辦事,就算是怪也怪不到她的頭上,這丫頭肯定是在唬她。
林嬤嬤氣定神閑的回答:“大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?老奴不懂。”
沈清辭忽然彎起唇角,語氣輕快得像帶著春風:“林嬤嬤這是裝傻呢?自然是你規矩教得好,老夫人看在眼里,要賞你呢。”
林嬤嬤眼睛一亮,臉上的得意再也藏不住,連忙對著老夫人磕了個頭:“謝老夫人恩典!老奴不過是盡了本分,都是老夫人教導有方。”
沈清辭笑意更深,慢悠悠地說:“嬤嬤可別忙著謝恩。今日我去參加賞花宴,席間行的那些禮,好幾家夫人都夸得體大方呢,說我有侯府嫡女的風范。這可不都是嬤嬤的功勞?”
“那是自然!”
林嬤嬤雖然覺得不對勁,明明她教的是錯的,為什么沈清辭說是對的,但是她已經被夸得沖昏了頭腦,還是順著沈清辭的話說,語氣里滿是倨傲,“老奴教的規矩,自然是挑不出錯來。大小姐能得到夸獎,也是您肯學。”
沈清辭話鋒一轉,故作疑惑地看向沈若萱:“說起來也怪,我和若萱妹妹都是跟著嬤嬤學的規矩,可今日我在行禮拜見禮部尚書夫人時,總覺得和妹妹平日練的不一樣。明明是一個人教出來的,怎么會有這么大差別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