貴和真討厭她說這個詞,不由自主就會產生代入,奈何像武俠小說里的小雜碎,被高手鄙視卻只敢腹誹。
“甲方要的是設計師,不是畫圖匠,他們不厭其煩地提要求,其實是在尋找信心。如果設計師一味當應聲蟲,甲方說什么就是什么,在設計上毫無建樹,甲方就會懷疑設計師的能力,當他們失去信心這個項目也就黃了。所以在溝通中要運用專業知識將甲方模糊的構想用圖紙表現出來,讓他們覺得你的意見是有價值的,能為他們創造經濟效益,等他們對你建立起信任感,合作就成功了。”
“可是很多甲方根本不懂建筑,只會瞎指揮,不照他們的意見做還通不過。”
“這觀點太片面了,甲方的意見多數情況下很有參考價值,至少能直接體現他的意圖,他的意見越多,設計師越好把握方向。你想一個食客去餐廳,說他想吃糖醋魚,廚師就能給他做出來,要是他點菜時說‘隨便’,那餐廳該怎么上菜呢?能不能溝通還得看你如何引導,你表現得專業,自然能說服他們。
這就很考驗設計師的業務能力,就像我剛才舉的例子,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不僅要專業過硬,還得雜學旁收,天文地理、歷史人文,風水玄學都該廣泛涉獵,把這些學科整理成邏輯性的知識體系,邏輯越嚴密,知識越豐富,越有說服力。比如你參與過的衡陽商業街設計,就明顯不懂消費者的消費心理。許多消費者喜歡摩肩擦踵的商業氛圍,商鋪集中,人流量大,這樣消費者的主體感才強。你的方案街區道路分布過于簡單,商業和休閑區域搭配不當,沒能很好利用周邊區域環境,就因為缺乏觀察和思考。”
小白沒想到郝質華會去看他剛進公司時做的陪標項目,有些受寵若驚。貴和也很詫異,懷疑她是不是把所里每個人做過的東西都看了一遍,那可是個浩大的工程,她哪兒來那么多的時間精力?
“你們常常罵甲方,對甲方抱有敵意,這是不對的,要跟甲方做朋友,幫助他們等于幫助自己。要知道在一個項目里甲方承擔的風險比設計師大得多,一個項目失敗設計師頂多壞口碑,甲方卻有可能要跳樓。他們和我們的目標是相同的,就是把項目做好。如果設計師能在滿足甲方要求和造價的基礎上做出精品,甲方會是最堅決的推進者,他們沒理由不讓這個建筑更完美,偷工減料只會損害他們自身的利益。你們要學會理性積極地與甲方溝通,否則很難開展工作,也很難在這個行業里生存。”
郝質華估計看出小白值得栽培,傳道受業時不吝口舌,反正貴和是第一次聽她發表長篇大論,不可否認,里面全是干貨。
她并不是讓貴和和趙國強來觀摩教學的,小白退場后,教育目標就對準了他們,態度還嚴厲了十倍。
“我看了所里最近半年的項目,設計成本嚴重超額,這將直接影響所員們的年終績效和獎金,你們做為負責人有什么想法?”
公司的成本核算制度是員工最大的心病,這種變相的壓榨來自高層,她向下問責,勢必引發抵觸。
貴和解釋:“郝所,您剛來不久,可能不知道公司有兩套成本核算制度,一套對外一套對內,對內這套有意拉高每個工作人員的勞動成本,其實我們拿到手里的工資并沒有成本上設定的那么高。”
趙國強幫腔:“對啊,這就是公司壓榨我們的手段,故意抬高成本,打壓我們的利潤,比如我,按真實工資計算一個工時不過240塊,但按照公司制定的成本就變成了1000塊。每個項目的所得,除去上交公司的部分,再減去這部分成本才是所里的利潤,這就是明目張膽的剝削。”
“我們抗議很多次了,管理層一直采取無視態度,說白了就為克扣我們的年終獎金。”
然而郝質華并沒因此偏向他們。
“你們說的情況我也知道,可別的所也施行同樣的成本核算制度,并沒像我們所出現嚴重超額。成本過高,不僅僅是制度不合理,最重要的是我們所的項目修改次數太多,最少的也有近二十次,這種反復修改占用了所員的工時,當然會拉高成本。我覺得大家應該好好反思。”
趙國強喊冤:“我們也不想改這么多次啊,都是甲方提的意見,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,根本不尊重設計師的想法,還有一些領導屁都不懂卻專好指手畫腳,他隨便一句話,我們就得忙上兩三個通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