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不知如何形容這不可思議的關系,jennifer愕然道:“……聽起來像養成游戲。”
景怡沒察覺自己眼角眉梢已涂滿得意的光彩,感慨道:“起初我只把她當成妹妹疼愛,也沒對她產生過意亂情迷的感覺,還曾認真和別的女人交往過,直到三十歲才下定決心娶她,并且確信她是我人生唯一的伴侶。”
關鍵點來了,jennifer目不轉睛盯著他,宛若歷史學家觀看重大的考古發掘。
“你把她當成女兒來愛?”
“別把我說成變態,我娶她就因為她和我三觀一致。”
“你想找志同道合的伴侶?那有很多選擇余地呀。”
“不止,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始終和我保持默契,我能絕對領會了解她的心思,這點做起來很難,不經過長期共處,怎么能摸清對方的性情想法呢?比她優秀的女人很多,也有相當一部分單純善良只重感情不重物質的,可是我不能保證那些姑娘的性格思想能和我完全融合,也許處久了,我們彼此會暴露一些令對方無法忍受的行為和想法,使感情冷卻,出現裂痕,進而導致婚姻破裂。這是我不愿看到的,你知道我父母是少有的恩愛夫妻,數十年相濡以沫不離不棄,我希望我的婚姻能像他們那樣。”
jennifer大致明白了。
“所以你是因為怕離婚,才選了一個你能夠完全掌控的女人。”
“我不喜歡控制別人,違心的順從會令我很不舒服,和我太太就不存在這個問題。我倆在一起,彼此都很舒適滿足。她不用揣摩我的心思就能做出讓我高興的事,我也不用費力取悅她,兩個人之間的互動愉快并且心甘情愿。比如我說穿牛仔褲去參加宴會,她會感到很有趣而不會覺得丟人。突然在半路停車說我們走路回家吧,她也會很愜意,不會罵我發神經。我有時送她很貴的禮物,有時開車去郊外摘一片樹葉給她,她會更喜歡后者。她愛使性子,但從不撒隔夜氣,雖然懶散貪玩,可我生病時會徹夜守在床前,徒手接我的嘔吐物也不嫌臟,我在病中想吃什么東西,她會開車幾小時到另一個城市去買,我難受時她比我更難受。我找不出比她更可愛的女人了,也堅信我們能像爸爸媽媽那樣幸福到白頭。”
景怡無意中秀起恩愛,已恢復理智的jennifer卻發覺濃情背后的病態。
“景怡,你有沒有發現,你是在通過掌控你老婆獲得婚姻的安全感?”
景怡微微詫異,即刻笑駁:“強勢的人才喜歡控制,你和我認識這么久,覺得我強勢嗎?”
“你的確不會強迫別人接受你的觀點,順從你的意愿,可是你也固執于自己的想法和判斷,雖然多數時候都站在正確的立場,但對與你向左的意見你會毫不猶豫排斥過濾,這是隱形的強勢。就像你拒絕那些勾引你的女人時,首先從內心加以鄙視,由此克制生理上的誘惑。”
“你過獎了,我還沒完全克服男性本能,假如有絕色美女硬生生投懷送抱,在逃脫無門的情況下我也做不了柳下惠。”
“別顧左右而言他,過去我以為你老婆是好吃懶做的寄生蟲,依附著你過活,現在看來是你有意放任她的懶惰,加深她對你的依賴從而強化你對她的控制。”
景怡突然語拙了,jennifer不愧是耶魯大學的高材生,透視事物的能力不亞于他。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表達兩重意思:無話可說、不想再說。
jennifer的右手已不由自主拽住他的手臂,似乎想把袖子上的火紅染到他無暇的白袍上,破解他的罩門。又像找到一個與之有相似病癥的患者,方才還縈繞眉宇的孤寂感明顯淡化了。
她松手轉身離去,邊走邊笑著回頭譏嗤:“我會去看心理醫生,同時找出證據,證明你的觀點和做法并不像你想的那么正確。”
手術
景怡惦記著那位孤苦的吳奶奶,回到五樓的公共病房看視。她是呼吸科的病人,太過關心會被人說閑話,于是他先看了看他的病人,假裝隨意地踱到吳奶奶床前。老人換了干凈衣服和被褥,好像睡著了,呼吸很深很重,在氧氣罩上吹出一層一層的白霧,像被埋在雪地里。
這個年紀肺功能衰竭基本沒有好對策,發展下去還可能導致肝功能損傷、消化道出血,許多患者為延續生命到最后只能施行氣管切開術,獨身一人將如何應付殘酷的治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