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點,最后一件補救的治具加工完成。
江源慶仔細檢測完最后一個尺寸,數據全部在公差范圍內。他長長地、無聲地吁出一口氣,幾乎虛脫。
他把工件放到父親面前的工作臺上。江德貴拿起來,就著昏暗的燈光,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加工面,又用千分尺仔細量了幾個關鍵尺寸。
良久,他放下工件,沒看江源慶,只是摸出煙盒,抖出一根點上。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滅。
“下次…注意點。”他吐出一口煙,聲音沙啞疲憊,那股怒火似乎已經被極度的疲勞壓了下去,只剩下沉重的無力感。
江源慶“嗯”了一聲。
父子倆沉默地收拾狼藉的工坊,清理金屬屑,擦拭保養機床。空氣中只剩下工具碰撞的輕微聲響和父親偶爾壓抑的咳嗽聲。
天亮時分,所有治具打包好,叫來的小貨車拉走了它們。
江源慶站在門口,看著貨車消失在巷口,回頭看了看一夜之間仿佛又蒼老了幾歲的父親,和記地帶血的金屬廢屑。
挫折像一把冰冷的銼刀,磨掉了剛剛積累起來的一點薄薄的信心,露出底下粗糙而堅硬的現實。
他走回工坊,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、衰老的機器,最后落在那臺惹禍的老式搖臂銑床上。它的導軌磨損,絲杠間隙變大,精度早已無法保證,每一次加工都是在走鋼絲。
他想起論壇里那個求購海德堡配件的神秘id,想起趙明啟看似爽快卻從不透露公司具l業務細節的交談,想起父親四處借錢時遭遇的軟釘子,想起崩斷那把合金銑刀時心臟驟停的感覺。
每一根稻草都輕飄飄的,但堆積起來,卻足以壓垮呼吸。
他走到那面斑駁的墻前,手指再次劃過那行冰冷的粉筆字。
“臨時替換…隱患…”
這工坊,他們,乃至父親可能欠下的那二十萬,是不是也早已埋記了無數個被遺忘的“臨時方案”和“隱患”?
他握緊了拳頭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然后,他走到電腦前,開機。屏幕亮起,幽光照著他沒什么表情的臉。
他打開瀏覽器,再次點開那個二手設備交易平臺的網頁。這一次,他沒有只看那臺數控車床。
他在搜索框里,緩緩輸入了“二手
搖臂銑床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