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投我以桃,報之以李
綠陰如云,銀光斑斕。那葉與其說是小舟,倒不如說是竹筏,浮珠般悠悠蕩蕩飄在水面。
男子衣襟大敞仰躺在那兒,露出半片精壯胸膛,輕薄的料子被打濕后貼在身上,不知是水還是酒毫不在意,隨波逐流。
聽到動靜,他眼角微斜——
時人多好神清骨秀者,舟上青年卻如一注亂墨,赤的、青的、玄的……混在一起,散發出濃烈又荒唐的氣息。
那雙染了醉意的眸子凝向她,話語帶笑。
“云州何時有這般靈秀的女郎,你是方家的?”
對方不記得她,辭盈卻認的他。
先前夢中酒醉,鬧著非要趙靈蕓送醒酒湯的刺史長子。
陶術。
外界傳聞他不學無術,眼下看來并非空穴來風……哪個女子都要撩撥兩句。
面前少女容色平靜,仿佛沒有聽到他那番混不吝的話。她衣著極其素凈,除了發間一支銀簪,渾身上下再無飾物,被風吹起的干凈裙角如漫上堤岸的湖水。
不像哪位貴人的女兒,倒像婢仆。
辭盈沒有應聲也沒有否認。
只輕輕將懷里的菡萏放在岸邊,起身施了一禮。
她私心里不敢與這樣的人單獨多待,生怕明日傳出什么不好聽的,會被江老夫人活活打死。
才退兩步,青年目光兀地落在她手中的酒殤上,問。
“女郎所持是何酒?”
辭盈一愣,下意識答,“梅花酒。”
今日方家私宴,他竟沒喝?
她微微訝異,忍不住朝對方濕漉漉的襟口看去……
“他們飲的酒不夠烈、不夠痛快,這是我自個帶的。”陶術十分慷慨地振袖張臂,正過身子讓其瞧個仔細。
對方早在他轉身的那一刻,倉惶無措收回視線。
陶術哈哈大笑起來。
“不過今日得見女郎,我倒想試一試這梅花酒。”
膏粱子弟的嘴不可信。
辭盈猶豫片刻,還是隔岸將那只滿滿當當未曾飲過的酒殤,放入水中。
清溪蜿蜒,曲水流觴。木制的仿若小船的酒具,很快被一只修長的手撈起。
陶術喜愛侍弄文墨,忽略掉臉,那雙手確有幾分文人的風骨。
風流高邁。
他飲了酒,像貪玩又好哄的孩童愉悅揚起眉梢,甚至主動向這位身份卑賤的‘婢仆’報了家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