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軍久攻不克,又遭伏兵突襲,輜重盡失,只得狼狽退軍。
此役后,魏延“善用險”的名聲傳至曹魏,曹丕至死未敢再大規模進攻漢中。
在鎮十年,他既治軍嚴明,又與民休息,史載其“晨則巡營教射,暮則親至田間,問民疾苦”,漢中百姓“雖聞魏武之名,不如聞鎮北將軍之威”——鎮北將軍,乃魏延在漢中時的民間敬稱。
章武三年(223年),劉備病逝于白帝城,臨終托孤諸葛亮。
魏延作為地方重鎮的守將,被召回成都,拜為都亭侯——此爵雖低于關羽、張飛的縣侯,卻已是對其十年鎮邊之功的肯定。
諸葛亮開府治事,素聞魏延“勇略兼備”,遂將其調入中樞,任丞相司馬,兼涼州刺史——后者雖為虛銜,卻暗含諸葛亮“北定涼州,斷曹魏右臂”的戰略意圖。
建興五年(227年),諸葛亮上《出師表》,進駐漢中,籌備幾乎同時送達成都,劉禪惶惑間,問計于董允、蔣琬,二人素與楊儀相善,皆言“魏延反狀明矣”。
局勢迅速失控。
魏延率部搶先南歸,途經棧道時,為阻止楊儀追兵,下令燒毀棧道。
此舉雖非謀反,卻坐實了“阻撓撤軍”的罪名。
楊儀命王平率部追擊,王平至南谷口,登高而呼:“丞相新亡,尸骨未寒,爾等何敢追隨叛逆?”
魏延部眾本就不愿與蜀軍內戰,聞言紛紛潰散,只剩魏延與其子數人逃奔漢中。
楊儀仍不罷休,遣馬岱追殺。
在漢中城下,魏延回望這座自己鎮守十年的城池,苦笑道:“吾本欲繼丞相之志,非反也?!?/p>
言未畢,馬岱刀至,斬其首以獻楊儀。楊儀踏其首曰:“庸奴!復能作惡不?”
繼而誅滅魏延三族——一代名將,竟落得身首異處、滿門抄斬的結局。
魏延之死,實為蜀漢內部權力斗爭的犧牲品。
陳壽在《三國志》中明言:“原延意不北降魏而南還者,欲除殺儀等。”
即其目標是鏟除政敵,而非投敵。
然《三國演義》為凸顯諸葛亮“神機妙算”,虛構“魏延腦后有反骨,必反”的情節,使其成為“叛逆”的象征,此乃文學演繹對史實的扭曲。
事實上,魏延死后,蜀漢再無敢言北伐的宿將,姜維雖承其志,卻因資歷不足、方略失當,終未能重現魏延時期的軍事鋒芒。
而他留下的“錯守諸圍”防御體系,直至蜀漢滅亡前仍在發揮作用——景耀六年(263年),鐘會大軍攻漢中,若非法正之子傅僉違背魏延舊制,放棄外圍營寨,退守漢城、樂城,漢中未必能被輕易攻破。
魏延的一生,是寒門子弟在亂世中逆襲的傳奇,亦是性格決定命運的悲劇。
他以部曲之身,憑血肉拼殺至封疆大吏,鎮漢中而固蜀漢根基,隨北伐而揚蜀軍威聲,其軍事才能堪稱三國一流。
然其剛直狷介,不知妥協,終在權力旋渦中成為犧牲品,落得“功高震主而身滅,名滿天下而蒙冤”的結局。
當我們撥開歷史的迷霧,可見魏延并非“反賊”,而是一個純粹的軍人——他的眼中只有戰場,他的心中唯有北伐。
正如后世詩人所嘆:“十年鎮漢業,七載北伐功。可憐刀下骨,猶帶漢中風?!?/p>
他的故事,是三國亂世中“勇而難容于時,忠而見疑于朝”的典型注腳,亦為后世留下了關于“才能與性格”“忠誠與權謀”的永恒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