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漢末年,義陽郡的阡陌間,少年魏延常于田壟之上舞槍弄棒。
其時黃巾之亂方歇,州郡豪強并起,鄉間子弟多以弓馬為務,魏延亦在其中展露異于常人的膂力與機敏。
史書未載其家世,然觀其早年以“部曲”身份隨劉備入蜀,可知其出身寒門,需憑血肉之軀在亂世中搏殺前程。
建安六年(201年),劉備敗于曹操,暫投荊州牧劉表,屯兵新野。
魏延或是此時投身劉備麾下,以私兵身份隨其輾轉。
彼時劉備勢弱,麾下多為關羽、張飛、趙云等宿將,魏延尚為無名小卒,卻在日復一日的行伍訓練中磨就了過人的騎射之術與統兵直覺。
建安十三年(208年),長坂坡之戰爆發,劉備攜百姓南逃,魏延率部負責斷后,于亂軍之中護持輜重,雖未立大功,卻以“臨陣不亂”初入劉備視野。
建安十六年(211年),命運的轉折悄然降臨。
劉璋遣法正迎劉備入蜀,共拒張魯,魏延隨劉備率步騎數萬西入益州。
此行名為援救,實為拓土,一路之上,魏延目睹了益州沃野千里的富庶,亦見識了蜀道天險的雄奇。
在涪城(今四川綿陽)的宴會上,龐統勸劉備席間誅殺劉璋,劉備以“初入他國,恩信未著”為由拒絕,而魏延作為帳前衛士,緊握劍柄的手掌已滲出冷汗——他初次近距離感受政治斗爭的波譎云詭,亦暗下決心要在這亂世中掙得一席之地。
真正讓魏延嶄露頭角的,是雒城之戰。
此城為益州重鎮,劉璋部將張任、劉循據城死守,劉備大軍圍攻一年未果,龐統亦在此戰中中箭身亡。
魏延率部主攻南門,見城上箭如雨下,竟親執藤牌,身先士卒攀爬云梯。
城垛之上,蜀兵以滾木礌石砸落,數位士卒慘叫著跌落,魏延卻在云梯晃動間猛然躍起,揮刀砍斷敵兵手腕,翻上城垣,大呼“降者免死”。
其悍勇之姿震懾守軍,南門防線漸潰,劉備趁機破城。
此戰后,魏延被擢升為牙門將軍,終于在劉備集團的武將序列中占據一席之地。
建安二十四年(219年),漢中之戰終以劉備勝利告終。
曹操敗退前,遷走漢中百姓,留下一片荒殘的邊陲。
然漢中之于益州,猶如門戶之于宅邸,必得良將鎮守。
時人皆謂張飛當任此職——飛自涿郡起追隨劉備,勇冠三軍,且與劉備親如兄弟,更兼剛猛之名震懾曹軍。
張飛亦自覺十拿九穩,甚至已在軍中籌備赴任事宜。
然劉備卻做出了令滿朝震驚的決定:擢升魏延為鎮遠將軍、漢中太守。
消息傳來,軍營中議論紛紛,魏延卻在劉備召見時,以一句“若曹操舉天下而來,請為大王拒之;偏將十萬之眾至,請為大王吞之!”鎮住了所有質疑。
史載此言一出,“先主稱善,眾咸壯其言”,而背后的深意,卻是劉備對魏延多年蟄伏的認可——此人非止匹夫之勇,更有統御全局的謀略。
走馬上任的魏延,面對的是一個爛攤子:漢中歷經戰火,人口銳減,城防殘破,且北臨曹魏重鎮長安,東接孫權覬覦的荊州,戰略壓力極大。
他并未急于出兵炫耀武力,而是先推行“實邊政策”:招徠流民屯田,修復褒斜道、陳倉道等交通要道,在漢水兩岸開墾軍屯,數年之間,漢中“倉廩漸實,民安其業”。軍事上,他首創“錯守諸圍”之法——放棄死守城池的傳統戰術,在漢中盆地周邊的秦嶺諸隘口(如陳倉道的散關、祁山道的武都)分設營寨,以少量精兵扼守險要,主力屯駐漢中腹地,形成“敵來則諸圍響應,敵退則追而擊之”的機動防御體系。
黃初三年(222年),曹丕趁劉備夷陵兵敗,命曹真、張合率大軍攻漢中。
魏延按既定方略,令陳倉道口守將郝昭以千余人拒守,自己親率精銳繞后,在陳倉谷設伏。
曹軍久攻不克,又遭伏兵突襲,輜重盡失,只得狼狽退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