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變故（第1頁）

鉛灰色的愛琴海面上漂浮著碎冰，圣馬可號的橡木船舷被撞得吱呀作響，宛如垂死者的喉鳴。君士坦丁·德拉加塞斯·巴列奧略緊握著腰間的科穆寧圣劍，劍身在晨霧中泛著冷光，劍柄上鑲嵌的祖母綠早已被他熔掉換糧，只剩下空洞的凹槽。他望著前方突然從霧中鉆出的三艘劃槳船，船首雕刻著猙獰的阿拉伯式紋飾，帆布上飄著黑底白字的星月旗——那是奧斯曼豢養的穆斯林海盜，船頭站著的海盜頭目戴著鑲銀的突厥頭盔，鼻環在風中晃蕩，露出被煙草熏黃的牙齒。

是巴巴羅薩的狼群！威尼斯舵手尼科洛·澤諾嘶吼著，通時猛轉船舵，鹿皮手套在舵柄上留下血手印——昨夜修補船帆時被冰棱割破的傷口又崩開了。君士坦丁看見海盜船的沖角上掛著串風干的人頭，其中一顆戴著拜占庭式頭盔，護面甲上的雙頭鷹紋章被砍得模糊不清。

準備接舷！君士坦丁的聲音穿透晨霧，紫袍下的鎖子甲發出細碎的碰撞聲。他想起三年前在摩里亞海岸擊退的海盜襲擊，那時他們還有十二艘戰船，而現在圣馬可號是他唯一的座艦，甲板上的威尼斯衛兵只有二十人，火繩槍的槍管還掛著昨夜凝結的冰柱。

海盜船如惡狼般包抄過來，船槳拍擊水面的聲響在冰海中格外刺耳。為首的海盜頭目用蹩腳的希臘語大喊：東正教的狗皇帝！他指著君士坦丁的紫袍，上面的血漬已被海水泡成深褐色，你的兄弟德米特里奧斯早把你賣了！他在科林斯用你的皇冠換了十箱奧斯曼金幣！

君士坦丁握緊圣劍，劍尖挑起一塊飄近的浮冰，冰屑飛濺中他看見海盜船舷上刻著的新月浮雕——那是用拜占庭教堂的大理石雕成的。德米特里奧斯的背叛，他低聲說，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，只會讓我的劍更鋒利。

突然一聲尖銳的呼哨，海盜船拋出帶鉤的纜繩，死死勾住圣馬可號的船舷。君士坦丁看見海盜們手持彎刀蜂擁而上，刀鋒在霧氣中閃著藍光，刀柄上纏著綠色的頭巾——那是ghazi戰士的標志，以掠奪基督徒為榮。

為了圣喬治！君士坦丁大吼著揮劍砍斷一根纜繩，劍刃劈入橡木的悶響中，他聽見身后威尼斯衛兵的火繩槍齊射聲，但多數子彈都打在冰面上，激起一片水花。一名海盜躍上甲板，彎刀直劈他的面門，君士坦丁側身避開，圣劍反手一揮，切開了對方的肚腹，腸子混著海水流在結冰的甲板上，瞬間凝成暗紅的冰條。

戰斗在狹小的甲板上爆發，血腥味與海水的咸腥混在一起，凍得人鼻腔發疼。君士坦丁看見澤諾被兩名海盜圍攻，舵手用船槳砸倒一人，卻被另一人砍中大腿，慘叫著倒在冰面上。他想去支援，卻感覺腳踝一緊，低頭看見一個斷了胳膊的海盜抱著他的腿，用突厥語咒罵著，牙齒咬向他的小腿。君士坦丁抬劍刺入對方后頸，鮮血噴在他的紫袍上，溫熱的血迅速結冰，在布料上形成龜裂的血痂。

皇帝陛下！一名威尼斯衛兵指著右舷，那里的海盜正用易燃的瀝青涂抹船身，他們要焚船！君士坦丁轉身時，看見海盜頭目舉起彎刀指向他，刀刃上反射著詭異的紅光——那是涂了毒藥的暗器。他本能地低頭，暗器擦著頭盔飛過，釘進主帆的桅桿，發出嗡鳴。

就在此時，左側海面突然傳來轟鳴，三艘掛著拜占庭雙頭鷹旗的戰船沖破霧障駛來，船頭的青銅撞角上雕刻著展翅的雄鷹，船帆雖已補丁摞補丁，卻在風中獵獵作響。為首的戰船上，一名身著櫻桃紅披風的將軍站在船頭，手持長矛奮力擲出，正中海盜頭目的胸膛，將他釘在船舷上。

安德羅·杜卡斯！君士坦丁認出了那面杜卡斯家族的獅鷲紋章，想起約翰八世曾提起過這位禁衛軍長官。將軍的戰船猛撞上海盜船，甲板上的禁衛軍手持希臘火噴射器（這里架空為拜占庭只是失去希臘火配方，但依然有存量）藍綠色的火焰在冰海中劃出弧線，將海盜們燒成火炬，慘叫聲中，燃燒的人l像流星般墜入冰水。

安德羅·杜卡斯縱身躍上圣馬可號，櫻桃紅披風在風中翻飛，上面的獅鷲紋章被血污染成深褐。他單膝跪地，長矛拄地：陛下，元老院派末將前來接駕！將軍的頭盔下露出飽經風霜的臉，左眼上有道刀疤，從眉骨延伸到下頜，那是十年前保衛加拉塔時留下的。

君士坦丁伸手扶起他，觸到對方鎧甲下滲出的血：杜卡斯將軍，你的家族

末將是阿萊克修斯五世·杜卡斯的直系后裔，將軍擦掉臉上的血污，露出驕傲的神情，當年阿萊克修斯皇帝在1204首都保衛戰中他突然頓住，意識到此刻不是談論先祖榮光的時侯，陛下，我們只剩這三艘戰船了，元老院把所有能漂浮的木頭都湊來了。

海盜的殘余勢力仍在頑抗，一名海盜從艙口沖出，彎刀直取君士坦丁后背。安德羅·杜卡斯猛地轉身，長矛橫掃，將對方攔腰截斷，半截尸l摔在冰面上，內臟像紅色的絲帶鋪開。陛下，您沒事吧？將軍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，他看見君士坦丁紫袍下滲出的血，這些奧斯曼的狗雜種，竟敢傷您！

小傷，君士坦丁按住腰間的傷口，那里被劃開一道口子，鎖子甲的鱗片嵌進肉里，杜卡斯，德米特里奧斯的事

他在科林斯自稱皇帝，安德羅·杜卡斯啐了口帶血的唾沫，但老百姓都叫他新月王爺，因為他允許奧斯曼人在衛城修建清真寺。將軍指向遠處的海平面，我們來的路上，看見德米特里奧斯的使者正帶著奧斯曼的旗手前往君士坦丁堡，他們以為您已經死在海上了。

君士坦丁望著漂記尸l的海面，海盜的血將浮冰染成粉紅色，像極了春天摩里亞的櫻花。德米特里奧斯會后悔的，他輕聲說，圣劍垂在身側，劍尖滴下的血在冰面上凝成十字，就像這些海盜一樣。

殘余的海盜見大勢已去，紛紛跳進海里，卻被冰冷的海水瞬間凍僵，在水面上掙扎著變成人形冰雕。安德羅·杜卡斯下令清掃甲板，禁衛軍們用鉤子將海盜尸l鉤入海中，他們的彎刀被收集起來，刀鞘上的新月紋章被踩得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