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份本應交予沈知奕的脩金荷包,仍靜靜撂在桌側。
同那只鴉色的荷包一起。
鳧鳧來得早,繡娘便讓他進屋等著,她去炊房先做些吃食。
這會雖到了炊房,繡娘攥著信紙的手,卻沒由來的顫抖。
她并非圣賢,對于拋棄與背叛,做不到寬宏大度。
只是,繡娘不愿再哭泣,再于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。
借著灶中柴火焚燃的噼啪聲響,繡娘輕輕展開了那方信紙。
墨跡洇透紙背,映入眼簾,卻不過寥寥數字。
“結緣一載,漸生不和;二心有異,殊同難歸。
”“僅以此書,證和離;解怨釋結,更莫相憎!”昔日熟悉的清雋字跡,似有幾處勾連,足見其落筆時的敷衍。
繡娘攥著信紙,沉默半晌,終是緩緩滑坐在地。
她沒有眼淚,也沒有痛徹心扉。
或許昨日種種,已足矣叫繡娘清醒。
繡娘只是迷惘。
原來于她而言珍重而悠長的六年,在沈知奕眼中,卻不過信紙上匆匆落下的寥寥幾筆…辰時麓鎮車馬喧擾,鳧鳧早早便到了茶肆處。
昨夜比之吵嚷不斷的陳府,嶺下荒蕪的沙場卻更為熱絡。
數日杳無音訊的平南軍如潮涌至,夜里浩浩蕩蕩,似雁返歸鄉。
他本是欲回鄉中傳報,定南王似已尋歸,平南軍也安然無恙,好讓家有從兵的鄉戶們心安。
但想起昨日鎮上流傳的閑言絮語,鳧鳧終究沒能沉下氣。
他倒要看看,如此兩面三刀之人,會落得怎個結果。
陳里正為人蠻橫,因仗身傍要職,平日在麓鎮一貫趾高氣昂。
得罪過他的鎮民大多沒甚好下場。
又遑論這位欺瞞其愛女多年的偽善書生。
豈料,那奸人非但絲毫未受影響,竟還身披華彩,額系明冠,同那位嬌俏的陳府千金,一同登上了前往上京的高馬。
有婦人委身其后,鳧鳧只搭眼一瞧,便認出,是那平日慣愛對繡娘語出刻薄的沈母。
她面露雀躍,難掩歡欣,一身極艷裙裳,似是個汲汲營營的暴發戶。
很快,陳里正便自府門邁出,定立于那匹高馬身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