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剛落,骨節分明的手指又叩上了玉壺剔透的柄。醇香濃厚的酒線緩緩注入玉盞,王桓抬手仰頭,一飲而盡。
裴幼薇沉默了。
憐風半跪在他身側,低眉相勸,“公子莫要憂心,有三少夫人在,一定能治好您的傷?!?/p>
她什么時候答應過了?裴幼薇半張了嘴,欲言又止。
憐風抬頭看她,“琉璃宴就在七日之后,屆時公子必須恢復聲音?!?/p>
行吧,再怎么說,王桓也救過她的命,且他的傷又是因她而起。裴幼薇長跪在小案尾端,輕輕挪過了酒壺。
長亭一別后,裴幼薇第一次直視王桓的眼睛。
“長公子若是信任幼薇,幼薇可以先行施針,再輔之湯藥,這樣恢復的速度會快一些。”她如此說,卻在心底希望王桓能夠自己拒絕。
他曲起修長的手指,輕敲桌面。憐風松了口氣,“公子答應了,三少夫人這就開始罷。”
裴幼薇在心里嘆了口氣,起身行禮,任勞任怨地下去準備。無名居里什么都不缺,不多時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。裴幼薇凈了手,跪坐在玉榻邊緣。
取針,浸藥,她始終低著頭,目光不肯往上移動一寸。
王桓靜靜地看著,直到她踉蹌著站起來,垂了眼簾俯下身子。
她還是沒有抬頭,纖長濃密的羽睫輕輕顫抖著,在眼瞼下方打出一小片陰影,王桓盯著她伸手,慢慢觸及他的皮膚。
手有些涼。她似乎也驚了一瞬,像是被燙到了。
不過,她很快鎮定了下來,又若無其事地將銀針刺入他的皮膚。
針上淬了藥,王桓能清晰地感知到讓人不適的酸麻與疼痛。他想,他大抵是昏了頭,竟信了憐風的鬼話,讓明夫人嫡親的兒媳給自己治傷。
一共十七針,裴幼薇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。等一套療程結束,她的脖子已經僵硬到麻木了。
“您試著發音,喉嚨可還會疼?”
王桓試探著發出音節,喉嚨火燒火燎的疼痛竟然真的減輕了幾分。原本,他沒抱任何希望的。
他緩緩搖頭,裴幼薇松了口氣。
“還有七日,幼薇一定竭盡全力,也望您能夠配合,辛辣刺激之物,萬萬不可再食用了?!?/p>
裴幼薇加重了語氣,“尤其是酒?!?/p>
王桓微一頷首,比裴幼薇預想中的要好說話許多。
紅泥小爐上的水煮沸了,憐風烹了茶,給二人各奉上一盞。
“琉璃宴的大小事務都有七公子操持,所剩時間不多,您該保重身體,養精蓄銳才是?!?/p>
憐風苦口婆心地勸道,“屆時天下士族齊聚瑯琊,您不能不出面。”
親王在側,世家云集,看來琉璃宴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重要。裴幼薇聽到后,心里有些擔憂王嘉,如此盛宴,辦好了自然能大出風頭,名利雙收。可若是出了差錯,那罪責也可想而知。
希望一切順利,七弟能得償所愿,裴幼薇將目光投向了窗外。
雨勢愈急,永安院微弱的火光跳了一跳。明夫人歪在榻上,怒容滿面,“愛吃不吃,餓死她算了!”